紫檀龟背纹桌案上?,堆叠着?一摞弹劾客曹尚书裴元的折子。
这些牒牍公文白?纸黑字写?着?,裴元在数次接待藩臣朝贺的礼务中, 存有不敬、亵怠外臣之罪,甚至屡屡私藏西域贡物, 中饱私囊,贪墨官银……
如今罪证确凿, 监察百官的御史谏臣, 纷纷痛斥裴氏蔑视礼法, 冒渎天威,几名老臣甚至大张声势地跪于殿前?, 亟待君主声罪致讨。
崔珏深吸一口气, 怒斥一声:“裴元,你大胆!”
臣工们皆知?,裴氏依附谢修明, 是谢党麾下一员猛将。
倘若崔珏要动裴元,便是打断谢修明的筋骨, 意欲折损谢相公的颜面……
可谢修明实乃开国功臣, 又?在崔氏掌国伊始,辅佐朝政多年, 是崔珏的左膀右臂。
他们甚至听闻, 崔家?还?有让谢家?大郎尚公主之意,既如此,往后都是沾亲带故的姻亲, 崔珏为何要拿谢党的官吏开刀?
难不成,真如坊市间的小?道消息所言,那?些诋毁谤污崔珏的文集诗词, 当真出自谢氏文人之手,因此崔珏怀恨在心,企图将谢家?文臣逐出朝堂中枢?
臣工们各个低头不语,心中百转千回,心计飞转。
有害怕被?谢氏大族带累的人;
也有跃跃欲试,期盼谢党落马后,空出官缺,能供他们日后青云直上?的人。
御桌之上?,崔珏身?披墨花龙纹礼服,掌腹拢着?公折文书,一页页翻阅。
每过一页,男人的冷峭凤眸便压下一寸,周身?气息肃杀,煞气腾腾,分明是风雨欲来之相。
臣工们见状,更是低头不语,一言不发,生怕一个不对,便触了君王的霉头,要当庭人头落地。
明明昨日,他们还?在猎场饮酒享乐,君臣尽欢。
不过一夕之间,谢党官吏便一副“风雨飘零,大厦将倾”的惨状。
文武百官都在试探崔珏的态度,看他是会拿这些开国勋臣下手,还?是会网开一面放过。
但很显然,崔珏素来就是个暴戾的性子,他眼里揉不下沙子,不过横眉沉目,厉喝一声“该死”,手中奏折便重重拍到了裴元的脸上?,直将那?张素净的脸砸出一道淋漓血线!
裴元脸上?受伤,痛得?俯首,大呼冤枉。
但崔珏充耳不闻,只疾步踏下玉阶,痛骂出声:“大胆裴元!朕念及裴氏世代簪缨,与你委以重任,偏你半点不得?先祖‘竭智尽忠、赤心报国’的忠烈遗风,竟干起这等钻营贪墨的劣事,你当真无颜入地,面见裴氏列祖列宗!”
裴氏曾也是吴东崔氏的家?臣部曲之一,一直对崔氏鞠躬尽瘁。
只是数百年过去,裴氏沾得?崔氏的恩泽雨露,也慢慢盘踞成建业郡的望族门阀,就此自立门户,与崔氏疏远。
可以说,没有崔家?,便没有裴氏今日峥嵘。
知?道这一重往事的老臣,猜测崔珏当庭痛骂裴氏,除了惩治裴元以外,也有故意祸水东引,牵连谢氏之意。
毕竟裴元背弃崔氏,转投谢党,对谢修明忠心耿耿,也有背主之嫌。
也就是说,崔珏痛惩裴元,除却“警示百官,以昭炯戒”的深意,可能还?有告诫在场诸君的念头如若背叛崔氏,成了背主的狗,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天子震怒,朝堂内登时跪了乌泱泱一片臣子。
谢修明麾下的官吏挨打,他既为党羽,自要帮忙求情,免得?令旁人寒心。
思及至此,谢修明撩袍跪地,同崔珏陈情求饶:“陛下,裴尚书多年为官,一向忠于职守,竭诚尽节,绝无可能知?法犯法。此案疑点重重,还?请陛下明察。”
闻言,崔珏扫视群臣,如鹰瞵鹗视,目光锐利地道:“他若是个忠的,怎会除却一句‘冤枉’,再辩不出其他?罪臣裴元色荒酒事,喜奢乐近,已不是寥寥数次,朕念其忠义,已压过数次奏折,偏他屡教不改!如今酿成大祸,丢尽士族颜面!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