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爷,我?想请您听听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声音。”刘浩然从办公桌下提起一台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是哪个杀千刀的哦,在?豆浆里下毒,害得?我?老婆到现在?还天天拉肚子,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我?老婆单位是私营小厂子,人事那边说如果再请假,就要辞退她。你说说看,我?们家可怎么办?”

“警察同志,我?是真怕了。我?现在?只要一看到豆浆就想吐,我?再也不敢在?外面?吃饭了,有了心理阴影啊。”

“呜呜呜……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喝碗豆浆喝进了ICU,洗胃、打针,折腾掉半条命。这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害人呐?这个破小区,还好意思叫平安里,平安个屁!我?回去就把房子卖了,再也不住这里了。”

徐满仓的目光幽深,面?色越来越沉郁。

直到录音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微弱的喘息声,他整个人都呆住。

“咳咳咳……我?年纪大了,死就死了,我?只是舍不得?小孙子。他说,他要成为?伟大的音乐家,我?真想看他上台表演啊。”

“老刘头!”

“是老刘头的声音。”

“我?,我?不是……哦,不!我?那是……”徐满仓开始语无伦次。

他双手抱住头,手指深深插进花白的头发?里,用力撕扯着,仿佛要把那些混乱的、痛苦的念头从脑子里揪出来。

“我?是为?了,为?了下猛药,治……治……”他“治”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断根”二字。

他精心构筑的、用以支撑自?己?行为?的“正义”逻辑,在?受害者与受害者的谴责中,终于败下阵来。

姜凌没有紧逼。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威严的老人痛苦地佝偻着身体,眼像一头困在?陷阱里苦苦挣扎的野兽。

良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很清晰。

她的话语不是质问,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带着温度的引导。

“徐大爷,我?知道,您心里装着平安里。您比谁都希望它好,希望它平安、有序,是不是?”

“看着平安里的房子一栋栋建起来,看着平安里的道路一条条修起来,看着平安里的树木一棵棵种起来,您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可是,房子、社?区和人一样,也会老。外墙砖会风化,屋顶会漏水、道路会压坏、树木也会死亡。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去去,这个修建了四十年的社?区,也老了。”

姜凌的话说到了徐满仓心坎上。高?度的认同度,让徐满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叹息从喉咙深处挤出:“是啊,平安里老了。像我?一样,老了!”

姜凌的声音里带着悲悯:“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我?们没办法阻挡时代的进步,同样也阻止不了社?区走向衰亡。”

徐满仓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姜凌:“不!我?可以。”

姜凌反问:“您可以做什么?”

徐满仓的精神突然亢奋起来:“我?要呼吁,让大家重视平安里,让政府关注平安里。只要大众关注,只要政府愿意,我?们平安里就可以修路、整治,重新焕发?生机。”

姜凌道:“对,您的想法是对的。我?特地到市政府了解过,明年将启动旧社?区改造,我?们平安里就在?其中。”

徐满仓精神为?之一振:“真的?”

姜凌点头:“是的。”

徐满仓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啊,感谢政府、感谢党,咱们平安里终于要改造了!”

姜凌指了指录音机:“徐大爷,您曾经?是最?优秀的警察,您比谁都清楚,真正的社?会秩序要靠什么来守护。靠的是法律,靠的是正常渠道的反馈、光明正大的呼吁,靠的是对每一个生命的敬畏,而?不是……引发?人们恐慌和混乱的投毒。”

“现在?,平安里需要一个真相。”

姜凌开始展现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