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角落里的一方八仙桌旁坐了两人,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将这两人松松的围在?中间。这群人将铺子里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坐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三十余岁的中年人, 面貌和穿着都很普通,和汴京随处可见的文?人儒士无异, 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和嵇成夙差不多高, 体格魁梧, 形似鹰喙的鼻子上突兀的耸起一块结节,两道锐利的精光聚于细长眼?中,鸱视狼顾之态呼之欲出。
“嵇二郎家中还?藏有这等绝色?”年轻人盯着阿蒲蒻,目光灼灼, 出言轻浮。
招了招手,他身边的一个侍卫躬身附耳上来。侍卫听?他耳语几句,随即抱拳称喏, 领命而去。
“许尚,”年轻人转向中年人直呼其名,笑道,“你不怪本王多事吧?”
被他称呼为?“许尚”的中年人饮了一口茶,道:“殿下应该不只是想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打抱不平罢?”
“自?我们使团来到汴京,嵇成忧退出政事堂不再插手朝堂之事,本是议和的大好时机,没想到晟朝中原本站在?我们这边的主和一派还?是通通被贬斥罚没,连周国公的两个儿子都没能幸免。表面上看是英王所为?,若说?背后没有嵇成忧的手笔,本王是不信的。英王若真的被立为?储君,日后对我们必然大为?不利。”
年轻人口中低语,说?出来的不再是官话,而是西戎语言。
“要?想扳倒英王,必先除掉嵇成忧。而这位三公子,嵇家二郎的胞弟,我的人和他在?蹴鞠场上比试过,不过是个心思浅显意气用事的小郎,正?好用来作筏子,搅他一池浑水。当然,俘获美人也是其二,待本王从汴京回王城,若能将这个小美人带回去,也算不虚此行。”他放肆的低声笑起来。
“听?闻嵇家二郎身中奇毒,活不过二十四,等他死后西北必然是另一番局面,殿下何必急于一时?”
许尚看向街市。
街面上,嵇家三郎并?没有像年轻人所说?的那般意气用事,而是喝止住随从要?砸铺子的举动。一行人连带车马呼啦啦离去,留下掌柜和伙计站在?店铺门口,面呈惶惶之色。
“许卿莫不是回了晟朝就?当自?己仍旧是晟朝人了?和谈若是再这么议下去,嵇成忧便是死了,三州十六寨二十年内都绝不可能撼动。本王就?是要?在?他将死之际旋转乾坤,让他死都死得不安宁。”年轻人脸上呈现出阴狠自?负的笑容。
许尚谄笑恭维:“殿下高见,卑职自?愧不如?。”
十字大街,商铺鳞栉比节,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在?这间不打眼?的茶寮中饮茶交谈的两个人,一个是西戎使臣许尚,一个是西戎国主的第四子郃赤。
他们的交谈犹如?江潮中的一滴水,无声无息隐于稠密喧嚣的闹市中。
…
阿蒲蒻坐在?马车上,高兴不起来。
她和嵇成夙赶到王相公府上时,嵇成忧已经离开,王令月也不在?府中,听?说?随王夫人去英王府看姐姐去了。从早间出来取发髻,这一来一去已是误了她和嵇成忧约定的时辰,只得让嵇成夙自?己去英王府,她赶往政事堂。
太医局和太常寺等侍奉皇宫大内的衙署在?一处,与政事堂只一街之隔。
离的老远,阿蒲蒻从窗缝中看到站在?太医局门前的嵇成忧。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披氅衣的娉婷女郎,女郎满面含笑,仰头看他,口中正?在?说?着什么。
驾驭之声从天街传来,嵇成忧抬眼看到自家的马车遥遥驶来,从女郎身边走开,快步迎了上去。
“二公子,让你久等了。”阿蒲蒻掀开门帘。
“我也才刚到。”嵇成忧微笑,迟疑的向她伸出手。
阿蒲蒻没留意眼?前伸过来的手,抬眼?眺望不远处的女郎,手扶横木跳了下来。
嵇成忧默默把手收回来背负身后。
翠白跟在?阿蒲蒻后面下马车,惊讶道:“王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