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习惯了视线交汇的秒懂,便不再肯费心力搭建从零开始的友谊。
安漾曾一度嫌世界太过吵闹:甩不掉的跟屁虫,连天黑上厕所都有人自告奋勇候在门口放哨。等长大后,她才恍然大悟:人和人之间的陪伴都是阶段性的,所有看似坚固的关系都暗含一个脆弱点,经不起触碰,还会在瞬间分崩离析。
琢磨透这些后,安漾愈发独来独往,更加信奉起那套人生哲学:“不关心”和“没必要”。
她冷静旁观他人的喜怒哀乐,紧紧包裹住内心最冷淡的部分,配合表演该有的共情。她懒得表达,只偶尔在听见别人说“很了解她”时,暗自质疑:真的么?每个人呈现的不过是想让人看到的模样,因为最真实的部分往往只配匿在见不得光的角落,自行凋谢或生长。
外婆见她愣出了神,叩叩人脑门:“任何事都能勉强,但结婚不可以。”
“没勉强。”
安漾撇过脸,望着巷道里的人来人往,念叨的都是些世俗条件。方序南人很靠谱,两家人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总而言之,是婚配的绝佳选择。她自然清楚这套说辞不够有说服力,赶忙补充:“他很尊重我,我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我们很少吵架...”
外婆抓到字眼:“哪种舒服?是可以安心做自己的舒服?还是相处久了,习惯成自然,偷懒似的舒服?”
安漾被问住。哪种呢?
大概是不需要担心彼此忠诚度和道德标准的舒服,亦是心脏不会被随意扯拽到不上不下的舒服,更是不用辗转反侧去考究对方说的究竟是真心话还是玩笑的舒服。
她需要这种感觉。踏实、安定。
安漾歪侧脑袋,明知故问:“有区别吗?”
外婆点到为止,慢吞吞支撑膝盖起身:“再好好想想。序南那孩子很好,可嫁人的理由不能只图舒服。懂伐?”
安漾若有所思,叫住外婆:“我妈的婚姻在你眼里算好吗?”
老人家使了个眼色,努努嘴:“你问她。”
安漾赶忙收声,扭过头,尴尬地朝当事人笑笑。
“问什么?几点起的?”姜女士掸了掸裤腿上的尘土,带出一股清幽好闻的檀香味,“序南刚给我打电话说中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