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家吃过了。”
小王挎着满当当的塑料袋,怀里搂了个小锅,遗憾地撅起嘴:“还想找你烫火锅吃。”
“行啊,陪你吃点。”安漾在工地上的熟人不多,小王算一个,还得归功于人家的热情和自来熟。
小王转眼布置好饭桌,“菜是我从农户那买的,很新鲜,洗干净了。”她天生有苦中作乐的本领,从再粗鄙的环境中都能品出些滋味。说话的功夫,她煞有其事摆好盘,配上精致碗筷,甚至还点了对香薰蜡烛。
“担心味道大,熏着你屋子。”小王大大咧咧,嘴一直没停。她白天逛了芙蓉镇,备了不少生活用品和食粮,还误打误撞跑去农户家看杀猪,“现杀的猪熬的骨汤,超级香!”
安漾笑着捧场:“那我得多喝一碗。”
“必须的。”
汤底咕噜噜冒泡,蒸腾了笑声和对谈。雾气氤氲,虚化了眸光和笑意。
整顿饭基本都是小王在说,工地上的琐事、项目组内部的政治斗争,以及那些捕风捉影的男女关系。说到一刻,她撩起眼帘,“安姐,你应该听说过我跟项目经理张总的事吧?”
安漾惊讶她的坦白,“嗯。”
“你怎么想?”小王面颊红扑扑的,“觉得我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没等回复,她兀自开启阐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有老婆。”
经典的渣男故事,张总哄着家里的,勾引身边的。等小王意识到误入圈套时,为时已晚。
“你肯定好奇为什么我不及时抽身?”小王自说自话,就着半碗热汤,掏起了心窝子:“哪那么容易啊。轻则穿小鞋、看人脸色,重则丢工作。很多事一旦开了头,我说话就不算数了。”
她鼓起腮帮子,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眸洒落出无奈:“我真的很羡慕你。大城市人,高学历,家里条件好,来工地算体验生活,还有那么多要实现的远大理想。我么,孤身闯荡,没野心没抱负,就想安稳点,起码能保住这份工作。你知道在这地方,没靠山会多难混吗?”
小王沉吟数秒:“我知道不光彩,也没想洗白。各取所需吧。他图我的身体,我图他的权利和地位。至于他家里的那位,我没能力管,也顾不上。安姐,你说对吗?”
安漾承受不住这番突如其来的肺腑之言,顿时哑口,半晌后才抿唇浅笑。
“我知道你怎么想我,道德败坏,三观不正。”小王自嘲,“这些话我平时没少听。”
安漾压根没准备长篇大论,绞尽脑汁后简单应了几句鸡汤。她没有渡人情节,更无法共情小王的立场。说到底,每个人的成长和教育背景不尽相同,注定会有不同的价值取向。成年人自有选择和担当,考虑清楚后果便好。安漾无意当高高在上的批判者,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做一名安静的听众罢了。
“安姐,我超喜欢和你聊天。”小王吐了一肚子苦水,意犹未尽:“下次还来找你。”
“那我来备菜。”
“害,别跟我客气。走啦。”
小王一走,宿舍又安静下来。
晚风轻悠,吹散了喧嚣和吵闹,独剩耳机里的播客对谈。
安漾拾掇好屋子,躺倒培养睡意,大脑已然孜孜不倦列起下一周的待办事项。她脑袋渐沉,神思陡然被拽到岁月深处,飘忽、定格,如 PPT 般不停切换。
梦里她还住在交通厅宿舍楼,七八岁左右的年纪,看什么都觉得像谜团。傍晚时分,她照例趴在栏杆上,头枕胳膊,眺望爸妈回家的必经之路。没一会,安泽茂骑着二八大杠,叮铃铃一路,锁车时抬头朝安漾笑笑,指着车龙头上的饭盒,喊了声:“饿了吧?今天食堂有狮子头。”
安漾乖巧地点点头,没说她刚吃了几个方阿姨新包的馄饨,又被闻逸尘硬塞两个生煎包,饱着呢。她眼神跳跃,定焦到一个熟悉的倩影,再一并闪入对面那栋楼。
好奇怪,妈妈有家不回,非寻了处角落,跟一人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
几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