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手指一僵,没有说话, 但却听话的放下了手中的活儿。
赵玉屿顺势坐下,从他手中接过纱布和剪刀,将染了血的纱布换下,用?蜡烛烧了烧剪刀消毒,随后剪掉小?鸟腿根的绒毛,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圆洞。
这血洞几乎贯穿了鸟儿的整个腿根,赵玉屿忍不住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给幼鸟简单擦拭了下伤口,抹上些止血消炎的药膏后重新绑上干净的纱布,手指灵巧翻转间细细系好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伤口虽然清理干净了,但血流得太多,情况并不太乐观。
若是有之前子桑炼制的丹药就好了,可子桑平日里懒散放纵惯了,猴大它们也?都是精细娇养,根本用?不上丹药,所以子桑对于炼丹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向来不在意,船上只有些寻常的药物。
再者鸟到底和人不一样,她?也?不敢随意乱用?药。
清理好桌上的药袋和杂物,赵玉屿又将柜子抽屉重新收拾干净。地上满是零零散散的衣物瓶盒,可见寻药膏的人当时?有多焦急。
赵玉屿忍不住回头望向子桑,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子桑正歪头趴在桌面上,下巴压着小?臂,一只手轻轻拨动乌燕鸥脑袋上的羽毛,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它的呼吸,高马尾随着歪头的动作垂到一边,瀑布般落在肩头,在洒入房间的日光下泛着莹润流动的光泽。
唇角忍不住弯起,赵玉屿将药膏放回抽屉,转身离开房间。
待她?去厨房取了小?米粥回来时?,桌子旁已经没有了人影,她?抬眼?望去,子桑正静静站在窗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赵玉屿将小?米粥放在桌上笑道?:“我去端了些稀米粥来,里面加了滋补的草药,鸟儿喝了应该能尽快恢复些力?气。”
“不用?了。”
淡漠平静的声音打?断她?,赵玉屿一怔,子桑转过头望向她?,黑如点漆的双眼?孤冷荒凉。他扯起一道?淡到极致的微笑,仿佛透过她?笔直地看穿了生命的尽头,浩浩的风牵引着长发吹向未来,未来只余死寂。
“它死了。”
赵玉屿怔怔地望向桌面的乌燕鸥,它安静地躺在原处,双眼?轻阖,眼?皮略翻漏出瞳孔涣散的眼?球,圆鼓鼓的肚子瘪了下去,没有呼吸。紫黑色的桌面像是一座奢华棺材,四?面无限延展,轰隆隆竖起成笼,将它密不透风囚禁在其中,不得往生。
生命有时?就是这么脆弱,本就受了重伤又失血过多,活下来是奇迹,活不下来,才是常态。
可赵玉屿不知为何心中空荡荡的,她?望着子桑荒漠的神?色,哑了哑嗓子问道?:“那,这鸟如何处置呢......”
“丢了。”子桑望向窗外白烂的海浪漠然道?,“它本就该死在那。”
“是......”
赵玉屿放下盘子,小?心翼翼地捧起鸟儿的尸体?,许是刚死不久,手掌心还有些残温,不知是鲜血还是羽毛的温度。
软乎乎的一团窝在手心,没有丝毫起伏波动。
这是赵玉屿第一次真正的接触死亡。
以前她?对于死亡的理解极其浅薄,无非是文字作品中或缱绻离别或壮烈的牺牲,是电视新闻上冰冷的一串数字,亦或是从子桑的口中听到的平淡描述,在这些流淌的生命的终点,她?是以旁听者的身份路过,最多的相处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
所以对于他们的死亡,她?或许有些感触却也?仅此而已。
可当看着静静躺在手掌心中的这只鸟,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死亡的真正含义是失去。
一个柔弱的小?小?的生命,如沙漏般从指缝间流走,缓缓的,不可抵挡的流走,无论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抓住,哪怕献出自己的所有也?无济于事,万般皆是徒劳。
生死的无力?感随着沙漏的流逝深深镌刻在灵魂深处,令人敬畏死亡,进而狂热地恳求神?明哪怕施舍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