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如同离弦之箭,从行进的队伍中某个亲卫手中飞出,穿透稀薄的晨雾,直向皇城深处那座象征最高权力的御书房飞去。

信筒中,只有赢朔以最简练的笔触写下的几行密报:

“太、嫣已入瓮。金陵扑空,宣逆踪迹成谜。然其潜行网络未断,显已入京潜伏待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务之急,掘其藏身穴,擒其本体。”

冷冽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墙壁都在嗡鸣,激荡起地牢深处经年不散的霉味和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郑源被特制的沉重铁链吊着双臂,脚趾勉强能触到冰冷湿滑的地面。他身上那件华丽的锦袍早已破烂不堪,浸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不知名的污秽。

一道道狰狞的鞭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十根手指的指甲尽数被剥去,露出模糊的血肉。烙铁灼烤过的焦糊味混杂着伤口化脓的恶臭弥漫在狭小的牢房里。

“咳咳,”他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头无力地垂在胸前,每一次呼吸都像扯动着满身的烂肉,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脚步声响起,玄冥子那身永远纤尘不染的青灰色道袍出现在昏暗的视野中。他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表情,唯有一双细长眼睛里透出的精光,冰冷地如同打量一件废品。

“郑公子。”玄冥子的声音平和,却似针尖刮过骨头,“贫道最后问你一次。那些文书,那些,让你从贫道眼皮底下偷走、足以撬动朝堂的东西,在哪儿?”

文书。就是那些他通过柳嬷嬷的关系,冒着极大风险从宣王留在金陵的秘密据点里盗取的东西厚厚的卷宗,里面全是各级官员甚至封疆大吏写给宣王的效忠书、把柄和暗通款曲的证据。

是宣王布局多年、意图翻天覆地的真正根基。

郑源猛地抬头,布满血污的脸扭曲着,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道,道长,小人冤枉啊,真的,真的不知道什么文书,您说的什么小人完全,不懂,求道长,求道长发发慈悲,饶了小人,”

他哭嚎着,哀求得无比“真诚”,仿佛遭受的是天大的不白之冤。

然而心底,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在金陵城外。在你派人层层追捕的最后一刻。我已经把那些比命还重的铁证。塞给了那个恰巧策马经过、一身正气凛然的靖安侯世子沈钧钰。

快马。快马。沈钧钰。你一定要把它带回京城。呈给皇帝。

皇帝看到了那些东西,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是你们谋反的铁证。是朝廷清洗叛党的刀锋。只要那些东西到了御前,眼前这个恶魔。还有他背后的人。都得死。

希望如同地牢缝隙里漏下的微光,支撑着他几乎崩溃的神志,让他强忍着剥皮蚀骨般的剧痛,将“无辜”和“哀求”演绎到极致。

玄冥子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郑源的哭喊和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异常光点,一言不发。死寂的牢房里只有郑源痛苦的喘息声。

片刻,玄冥子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是浸过冰水:“郑公子。你父亲是户部左侍郎,清贵文臣。你祖父郑阁老,更是两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天下。你有大好的锦绣前程。何必呢?”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如同蛇信舔舐着郑源满是汗水和血污的脸,“交出那些信,戴罪立功,尚可保全。否则,整个郑家百年的清誉,无数身家性命,皆因你一念之差,毁于一旦。想想吧。”

诛心之言。

郑源如同被掐住脖子,哭声戛然而止。巨大的恐惧和清醒的算计在濒死的剧痛中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知道,硬抗是死路一条。必须利用最后的价值。利用家世这张牌。

“道,道长,呜呜,”他重新挤出惨烈的哭声,声音断续却努力清晰,“是,是,我错了,我一时糊涂,被那些,反贼的花言巧语蒙蔽,提供了一点金陵城防换防的模糊消息,”这是实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