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指向紫嫣,手指颤抖,“可你呢?你在哪里?你在和鹿家那小子喝酒作乐。老奴满寺找你,耽误了时辰。就是那要命的半个时辰。赢朔,赢朔就到了!”

她颓然地靠回车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一步错,步步错,天意如此,天要亡我宣王府,现在,我们谁也逃不掉了,赢朔的人,铁桶一样围着,插翅难飞,”

柳嬷嬷闭上眼,浑浊的泪水终于滑落沟壑纵横的脸颊:“回京吧,回去,死,也要死个明白,”

“谋反,”紫嫣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柳嬷嬷的话,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冲垮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堤坝。

父王可能没死,太后秘密接见,皇帝突然翻脸无情,赢朔如狼似虎的追捕,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她浑身血液都冻结的恐怖真相。

如果父王真的没死,并且一直隐匿在暗处,那太后每次秘密相见,他们谋划的是什么?除了,除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有什么值得如此隐秘,值得太后甘冒奇险?

而一旦谋反的罪名坐实,她和太后,作为宣王最亲近的血脉和庇护者,

诛九族。

这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紫嫣的心上。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扑向紧闭的车窗,手指疯狂地抠着那坚硬的木板缝隙,试图找到一丝逃生的可能。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回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用身体去撞那纹丝不动的车壁。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车厢内回荡,伴随着她绝望的哭喊。

“老实点。”车外立刻传来赢朔手下卫士冰冷凶狠的呵斥,紧接着,一把雪亮的刀尖猛地从车帘缝隙刺入半寸,寒光凛冽,带着死亡的威胁。

紫嫣的尖叫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她惊恐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尖,身体僵硬地缩回角落,牙齿咯咯作响,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那双曾经盛满骄纵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惧和绝望。

车窗缝隙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的夜色。马蹄声、甲胄摩擦声,如同催命的符咒,紧紧缠绕着这辆驶向深渊的马车。

……

天光惨白,如同水银般灌入飞驰的马车窗缝。一夜颠簸,马车终于碾过京畿驿道的泥泞,驶入高耸巍峨、气氛却诡异凝重的帝都城门。

厚重的城墙阴影压了下来,连清晨的光线都显得昏暗冰冷。街道两旁异常肃杀。

往日熙攘的早市全无踪影,只有稀疏的行人匆匆低头走过,偶尔有顶盔贯甲、刀枪出鞘的军士列队跑过石板路,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坊巷间回荡,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压抑的空气像凝固的胶水塞住了紫嫣的喉咙。马车穿过长街,驶向内城皇宫方向。

她蜷在角落,手脚冰凉,一夜未眠的眼底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对面依旧闭目、如同朽木般的柳嬷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反复灼烧、膨胀,几乎要炸开。

终于,当马车在一处戒备森严、宫墙高耸的偏僻侧门外停稳,帘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开锁声,以及赢朔那尖刻的催促:“请吧,太后娘娘,紫嫣小姐。”尤其那“小姐”二字,如同淬毒的针。

当沉重的朱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天光与声响,紫嫣被推进一间光线黯淡、陈设简朴的厅堂。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在圈椅上的身影

太后。

仅仅一日一夜未见,这位曾经大权在握的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华丽的宫装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失去了光彩。

她的背微微佝偻着,靠坐在椅背上,脸色是一种近乎衰败的蜡黄,眼窝深陷,皱纹堆积得如同干裂的土地。唯有一双眼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