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东西!”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烦躁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心悸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生了根,沉甸甸地坠在胸口。
而此刻,远离深宫的金陵城,正是另一番景象。碧空如洗,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车马粼粼,各色铺子的幌子在微风中招摇。人群里,一个锦衣“小公子”摇着柄描金折扇,步子轻快,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被放纵惯了的骄矜正是乔装改扮的紫嫣郡主。
她刚从城外那清规戒律的庙里溜出来,呼吸着这市井的喧嚣,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没人识得她这张脸,更没人知道她兜里揣着永远花不完的银票。这金陵城,俨然成了她肆意挥霍的猎场。
昨日的荒唐,还带着余温烙在记忆里。紫嫣郡主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撇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那挂着大红灯笼的销金窟,那些涂脂抹粉、扭捏作态的女子,在她眼里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堆砌起来的玩意儿,连那被捧上天的花魁,也俗气得让她倒胃口。
老鸨那双在风月场里淬炼了几十年的眼睛,只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便已了然。她摇着团扇,笑得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脂粉簌簌往下掉:“姑娘既不是冲着那些庸脂俗粉来的,老婆子这里,倒还真藏着件稀罕的宝贝。”
不由分说,老鸨引着她穿过喧闹的前堂,一路向深处走去。喧嚣被层层叠叠的锦帘隔绝在外,周遭渐渐清幽。月洞门后,竟藏着一处精巧雅致的院落。小桥下流水淙淙,几竿翠竹掩映着假山。一片静谧之中,只闻一缕琴音,如高山深涧的清泉,泠泠淙淙,时而激越,时而低徊,像是在苦苦寻觅着什么。
紫嫣郡主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那琴音牵引着。她拨开垂挂的杨柳枝条,脚步放轻,循声望去。只见临水的琴台边,端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墨玉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素簪松松挽着,几缕垂落在白皙的颈侧。他微微垂首,十指在琴弦上翻飞,侧脸线条流畅而清俊。
那琴音里透出的孤寂与求索,竟让她心头莫名一悸。这曲子,她听过,是《高山流水》,讲的是知音难觅。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在风里。紫嫣郡主下意识地轻轻抚掌,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白衣公子闻声抬首。
紫嫣郡主脸上的闲适笑意,在看清那张脸孔的瞬间,骤然凝固!时间仿佛在她眼前猛地抽了一鞭子,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只剩下那张脸,清晰地烙进眼底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尤其是那抿着唇时若有若无的清冷疏离……竟有七分像那个让她日思夜想、却求而不得的沈钧钰!
心头那点因闯入陌生之地而生出的忌惮,如同被阳光暴晒的薄冰,瞬间碎裂消融。一股滚烫的、近乎蛮横的冲动猛地顶了上来,压都压不住。她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提步,径直穿过小小的月洞门,走了过去。
“公子的琴音,当真入耳入心。”她站在琴台几步之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如同寻常的赞赏。
白衣公子鹿寒,缓缓起身,对着她微微一揖,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温润如玉,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触及的遥远。“高山流水,所觅不过一知音。小生这点微末技艺,唯有懂它的人听了,才不算辜负。”他的声音清朗,像山涧敲击石头的清泉。
“哦?”紫嫣郡主眉梢微挑,心头那点被勾起的、属于沈钧钰的影子,让她的语气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属于郡主特有的骄矜试探,“那依公子看,我……可算得你的知音?”
鹿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片刻,笑意深了些,如同春风拂过冰面:“今日能得见姑娘,听姑娘一句‘入耳入心’,已是鹿寒莫大的福分。姑娘想听什么?在下为姑娘抚上一曲便是。”
这温顺的姿态,这带着几分清傲又肯俯就的语调……简直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插进了紫嫣郡主心底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她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鹿公子随意就好。”她压下心头的波澜,嘴角弯起一个自认从容的弧度,走到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