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态,侧脸对着主位的母亲,他甚至没有看她,仿佛那衣袖下的动作与他全然无关。

然而,就在洛昭寒的目光撞上他侧脸的瞬间,他的眼珠朝她这边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那眼神!

洛昭寒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

那不再是方才厅中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更不是她以为的冷酷残忍。

墨色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

为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搜查各院?”裴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寂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传出去,裴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的目光又转向脸色惨白的洛昭寒,虽带着疑虑,却也有一丝考量,“昭寒丫头毕竟是……”

“母亲,”

裴寂的声音平稳地响起。他微微侧身,终于正眼看向上首的母亲,姿态恭敬,眼神却是坚定,“正因为事涉裴家传家之物,更关乎昭寒的清誉,才必须彻查,容不得半分含糊。若只盘问,终是口舌之争,难以服众。唯有铁证如山,方能堵住悠悠众口,还无辜者清白,也让真正做下此事之人,无可遁形。”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慢,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一直摇着团扇的大姑奶奶裴淑琴。

裴老夫人被他这番话堵得一窒。

儿子的话在理,且掷地有声,更点出了“清誉”二字,让她无法反驳。

沉吟片刻,沉沉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

她转向垂手侍立的管家裴忠,厉声道:“裴忠!你亲自带人,即刻去办!先从我这松鹤堂开始搜!一处也不许遗漏!还有……”

顿了顿,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洛昭寒身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竹意轩那边,也仔细些,别惊扰了姑娘,但该查的地方,一样不能少!”

“是!老夫人!”裴忠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裴淑琴手中的团扇“啪嗒”一声,轻轻磕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眉毛微微挑起,红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裴寂那张冷峻无波的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握着扇柄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些。

花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裴忠带着几个心腹管事和粗使婆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留下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屏息凝神。

洛昭寒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作何反应,是哭?是辩?是怒?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那只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死死地禁锢在了躯壳之内。

裴寂。

他在等什么?等搜查的结果?还是……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难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直奔花厅而来。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连裴老夫人都猛地睁开了眼,浑浊的眼底射出锐利的光芒。

管家裴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脚步匆匆,脸色极其古怪。他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颤抖,急急地禀报:“老夫人!二爷!松鹤堂搜完了,没有!接着搜了大姑奶奶的‘听雨阁’也没有!”

他喘了口气,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裴淑琴,然后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把目光转向洛昭寒,声音艰涩地继续道,“最后……搜的是竹意轩……”

洛昭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只被裴寂攥着的手下意识地反握了回去,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掌心。

她甚至能感觉到裴寂的手指在她用力之下微微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松开。

裴忠咽了口唾沫,顶着巨大的压力,终于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