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眦欲裂,再按捺不住地吼道:“就算……就算我爹对不住你,但?我和他不一样!”
话?音刚落面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本就勉力支撑的身?躯被大力扇得一歪,径直栽倒进了脚边的死人坑中。
李苒盯着扇得发麻的手掌,冷笑连连,俯身?铲起一抔黄土就冲李芃身?上砸,碍于经年体虚,又大动过肝火,动了几下便不得不停手,把铁锹交给了易平。
她慢条斯理地开始剔起指甲缝的泥,笑得讥诮:“你瞧瞧你这张脸,长得和那老畜生有何不一样?
他还欲争辩,对方却没给他机会,兜头啐来?一口,骂道:“好一张人面兽心的畜生脸。”
那是李芃被活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半夜时分,一只脏污的手从土里猛地探出,那只手看上去血肉模糊,不知挖了多久,才能挖成这副指甲尽数断裂的惨状。
而后土壤被那手试探着拨开,露出一双如幽冥鬼魅般赤红的双眼?。
死里逃生的李芃伏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已是无泪可流。
茫然四顾后,他又爬到另一个坑边哆嗦着挖了起来?,结痂的血肉再度撕裂,和着泥土一起被迅速拨开,他也顾不得了。
奇迹终究没有发生,其实当?他触碰到何秀秀煞白的脸庞时,内心就有数了,可还不死心地去探她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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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困兽般的怒号。
即使?有名仆从大抵于心不忍,给他留了生机,可这和死了有何两样?!
许是那声怒号引来?了深夜出没的野狼,抑或是老天不肯给多余的考虑时间,他猝不及防听见了逼近的狼嚎声。
深知自己不足以带具沉重的尸体逃命,李芃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何秀秀,扭头踉踉跄跄地冲入夜色。
然而疲于奔命的他不会知道。
闻着血气带着狼群赶来?的母狼王垂下碧绿色的瞳,在?何秀秀的腹部嗅了嗅,似乎察觉到微弱的气息,迟疑地转了两圈,终咬着衣襟,将她背回了老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自此割裂,终铸大错。
李家?三代经商,虽不算显贵,但?李芃身?为长子,也是衣食优渥、风光恣意。
一夕沦为丧家?之犬,他才晓得何谓人情冷暖,墙倒众人推。
他不是没想过找旧友帮忙提携,可找了十个,九个都推托敷衍了过去,更有甚者仗着他孤立无援,想抓他去李苒那邀功请赏。
然后被他杀了。
那是李芃第一次杀人。
他看着大片刺眼?的血在?那人身?下泛滥,丢下手上碎了一半的花瓶,惶惶然地夺门而出。
他如过街老鼠般躲在?巷尾角落,深知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暴露,碰巧听到途经的过客正讨论?着天璇教刚结束的星斗赛,便下了决心,要去那里韬光养晦。
然而他再自恃聪慧过人,也拿不出报名费,更没有路子去恶补那堆文斗知识,举目无亲下,他思来?想去,唯一剩的,只有被那人骂成一模一样的畜生脸。
他心一横,踏入了昔日?从不涉足的烟花之地。
之后大半年时间,在?心月楼的记忆,他都刻意模糊掉了,既无法细想,只有埋葬连同他走之前一把火埋葬的所有人一起。
一路坎坷费尽艰险走到五行山,李芃终得以见到传闻中的天璇教三公?。
当?抬起头时,太保范施施那张生得与何秀秀极其相似的脸撞入眼?帘,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令他的呼吸当?即急促了起来?。
他不惜代价,也要这个人!
他在?心中如是想道,强自压抑升腾而起的渴。
身?边无人看出李芃的异样,反倒有两人主?动向他打起招呼来?。
他偏头看去,见面前的年轻男女眉眼?生情,动作?亲昵,显是感情极好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