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胥其人,自私凉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高琉玉这般愚蠢,落到他手里只有被敲骨吸髓的份。

可是她的死活与他何干,她早就该死了不是吗?自己已经仁慈地让她多苟活了些时日。

这样想着,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有一丝动摇,只是一想到世上再无高琉玉这个人,他的心脏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般,莫名生出一种古怪而陌生的情绪,他枯坐许久,才辨认出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不舍的情绪。

许是这论断太过荒诞,令他久久回不过神来,眼睛长久地盯着一处,直至两眼传来一丝干涩,他方才自顾自地点点头,是了,从前的欺辱与伤害是真,眼下她带给自己的欢愉也是真,是人都会贪恋红烛帐暖、软玉温香,他不过是对她的身子还未感到腻味罢了。

总之,他给了她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在他和高怀胥之间。

若高琉玉此次没让他失望的话,他可以相信她是真心投诚,也相信她对高怀胥的谋划一无所知,可他等来了一根染血的簪子,上头已经凝固的马血还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腥气,嘲笑着他的自以为是。

高怀胥已经让仇恨冲昏了头脑,见他中了埋伏、受伤失去动向,便迫不及待地大肆搜寻他的下落,他隐匿了几日,高怀胥再也坐不住亲自带兵来围剿他,正中他的下怀。

彻底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之后,高怀衍心里那股无名之火却怎么也无法消散,背叛他的人都该死,高琉玉也不会是个例外。

远远地,纷乱嘈杂的城门口,高怀衍一眼就看见落荒而逃的高琉玉,以及她和一个男子交握的手,落日余晖,倾泻在他的脸上,他忽然觉得有些刺目,伸手命人奉上弓箭,高怀衍铁青着脸,狠绝地对准了高琉玉的脑袋。

他早不是当初那个连挽弓都稍显费力的孱弱少年,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人群射穿她的头颅,从此她就再也不会在他跟前碍眼,也不会再令他感到烦心,自己就彻底清净了。

只要松开手指,再简单不过了,像他以前无数次射穿旁人的头颅那样松开手,手指却像僵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松开,许是日光真的有些刺目,高怀衍眯起眼,手抖了一下,不偏不倚,射中了那男人的肩头。

禁军训练有素地疏散了人群,很快高怀衍就策马到了高琉玉的跟前,马蹄扬起的尘土拍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脸上的惊惶,想知道她这一次又该如何为自己的愚蠢痛哭流涕地向他忏悔,然而那个男人挡在了她身前,阻断了他的视线。

王珝没想到高怀衍会来得这么快,高怀胥的苦心筹谋竟然顷刻间化为乌有,连拖延片刻都做不到,他咬咬牙狠心拔出肩头的箭矢,衣衫霎时晕染出一片深色。

待看清眼前的情形,他瞳孔骤缩,同样看到了那个挂在马鞍上的头颅,颠簸了一路,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如今的陛下铁血手腕,眼里揉不得沙子,功败垂成,此次怕是难逃一死。

他将脊背挺得笔直,他是王氏一族的人,私下与高怀胥交涉,手里掌握着许多秘辛,他努力展现自己的价值,争取那微茫的生机,像以往那般侃侃而谈,然而对上高怀衍黑沉沉的眼眸,冷汗刷的淌下来,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就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一般,令他头皮发麻。

僵持了一会儿,王珝终于确信自己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喘息之余,他犹豫着开口:“陛下,此事公主属实无辜,都是罪臣逼迫她的,还请陛下明鉴。”

高怀衍危险地眯起眸子,摄人的目光扫过来:“无辜?若不是做贼心虚,何至于仓皇出逃?谋逆之罪,当斩。”

“何况你是什么东西,能逼迫得了一国公主?你又是什么立场为她辩白?”

尖锐刻薄的话语接二连三敲打在他的心上,王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心一横鼓起勇气又道:“出逃是罪臣一手策划,公主是身不由己,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此话好似一道惊雷在高怀衍耳边炸开,他再听不见其他,骇人的目光在两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