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公园,天高云淡,金黄的银杏叶铺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顾秋月和婆婆王秀兰带着一对双胞胎,融入了周末的喧嚣,他们一起到才建好的游乐园玩,两个走路越来越稳的孩子像两只撒欢的小鹿,挣脱奶奶和妈妈的手,咯咯笑着冲向滑梯。
王秀兰追在后面,连声叮嘱“慢点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盛满了慈爱,顾秋月看着祖孙俩,连日来被旧纸片萦绕的心绪也松快不少。
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录音机里邓丽君甜美的歌声飘来,远处还有几个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的时髦青年走过,新生活,真好。
“妈妈!看我!”华华从滑梯顶端“哧溜”滑下,兴奋地挥舞着小手,顾秋月笑着挥手回应,目光流转间,却在不远处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
是白小莲。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头发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色是长期操劳的蜡黄。
她正和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眉头紧锁的男人拉扯着,那男人一脸的不耐烦,正是陈向松,白小莲似乎想拉他离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急切。
几乎是同时,白小莲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顾秋月清楚地看到白小莲眼中闪过震惊,随即是铺天盖地的难堪、自卑,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怨毒。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更加用力地去拽陈向松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走……快走啊!”
陈向松被拽得一个趔趄,火气“噌”地冒上来,嗓门拔高:“走什么走!你发什么神经!”他顺着白小莲躲闪的目光看过来,也看到了抱着手臂、静静站在阳光里的顾秋月。
顾秋月气色红润,衣着整洁得体,眼神沉静,与白小莲的憔悴狼狈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陈向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被更大的恼羞成怒取代。他用力甩开白小莲的手,声音带着鄙夷,不高不低,却足够附近的人听见:“丧门星,一天到晚哭丧着脸,看见谁都跟见了鬼似的,晦气!”
他嫌恶地掸了掸被白小莲抓过的衣袖。
白小莲被他当众羞辱,尤其是在容光焕发的顾秋月面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无声地滚落,死死咬着下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小小的骚动吸引了旁边长椅上两位纳凉闲聊的大婶。
其中一位圆脸盘、嗓门洪亮的李婶,显然是认得这两拨人的。她看着白小莲那副可怜样,又看看光彩照人的顾秋月,忍不住摇头叹气,对旁边稍瘦些的赵大姐低声感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顾秋月和王秀兰耳中:
“唉,造孽哟……这白小莲,当初在刚嫁到咱们这块儿时,多灵醒个姑娘,胆子大,主意也正,勤劳贤惠,可惜啊……”李婶咂咂嘴,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神秘和忌讳,“亏心事真的不能做,听说当初能回城还是抢了别人的名额才回的城,现在蔫头耷脑的,精气神都没了,估计是遭报应了!”
“嘘!你不要命了,现在还敢说报应不报应的话。”李婶旁边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妇女拐了她一下。
“看我,看我,说错话了。”说完连忙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才松了口气,“多谢你提醒啊,老姐姐。”
顾秋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晒着,邓丽君的歌声还在流淌,但眼前白小莲那混合着难堪、怨毒和泪水的脸,以及陈向松刻薄的羞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这温馨的周末午后骤然降温。
李婶那“抢了别人回城名额”的低语,更是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顾秋月的耳膜,她心头猛地一跳,目光下意识地从白小莲颤抖的肩头扫过。
王秀兰自然也听到了,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先是不满地瞪了那两个还在小声嘀咕的大婶一眼,然后迅速上前一步,一手一个牵住刚从滑梯上跑下来、有些懵懂望着争吵方向的华华和双双。
“走走走,乖孙,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