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李婆婆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在客厅坐着看双双画画,顾秋月在厨房收拾,听着祖孙俩的对话,心里暖暖的。
夜深人静,顾秋月检查完门窗,路过李婆婆房门时,发现门缝下还透出微光,她正要敲门提醒老人早点休息,却听见里面传来极轻微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
那调子古老而陌生,带着浓重的乡音,似是在吟唱什么古老的歌谣,声音里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思念与忧伤。
顾秋月停下脚步,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那如泣如诉的哼唱,心里明白:要让一个人的心真正安定下来,远比安顿一个家更需要时间和耐心。
夜更深了,那哼唱声渐渐低下去,最终归于寂静。
顾秋月却知道,这一周才刚刚开始,她要独自撑起这个家,而李婆婆的心事,还需要慢慢化解。
第168章定居京城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顾秋月精心准备的红枣茶上,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甜香,她轻手轻脚地将茶盏放在李婆婆房门外的小几上,心里还惦记着昨夜听到的那段忧伤的乡音小调。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婆婆披着外衣走出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尚可,看见门口的茶盏,她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暖意:“秋月,总是这么费心……”
“早上泡多了,想着您可能爱喝。”顾秋月笑得温婉,绝口不提昨夜的事。她搀着李婆婆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今儿天气好,秦夫人约我们去前门大街逛逛,听说瑞蚨祥新到了一批苏杭的丝线,花样很是别致。”
李婆婆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中泛起期待又犹豫的光:“这……太麻烦人家了……”
“不麻烦的。”顾秋月柔声道,“秦夫人是时屿首长家的,研究民俗文化,特别喜欢刺绣,一直想找个懂行的请教呢,她说您要是得空,正好一起去看看。”
这话说得巧妙,既给了李婆婆面子,又减轻了她的心理负担,老人果然松动了,迟疑着点头:“那……那就去看看吧。”
前门大街上人来人往,八十年代初的京城处处透着新气象,秦夫人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知识女性,穿着得体的确良衬衫,梳着整齐的发髻,一见李婆婆就亲切地挽住她的手:“李大姐,可把您盼来了,早就听时屿说您绣活好,今天可得好好请教请教。”
李婆婆被她的热情感染,腼腆地笑着:“不敢当,就是些乡下把式……”
三人边走边聊,从街边的古建筑聊到民间工艺,秦夫人学识渊博却毫不卖弄,李婆婆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瑞蚨祥里,绸缎丝线琳琅满目,李婆婆一进门就被吸引住了,手指轻轻抚过一匹匹流光溢彩的缎子,眼中闪着久违的光亮,店员见她是个懂行的,热情地介绍新到的丝线。
“这是杭纺的,这是苏绣的……”李婆婆捻起一束丝线在指尖搓了搓,竟然准确地说出了产地和特性,“这苏绣的线染得是好,色泽鲜亮还不易褪色。”
店员惊讶道:“老人家好眼力!”
秦夫人更是连连称赞:“李大姐真是行家啊!”
顾秋月在一旁看着,嘴角含笑,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忽然定住了。
街角处,两个熟悉又狼狈的身影正在拉扯。
陈向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乱蓬蓬的,正和一个穿着廉价印花衬衫的女人争抢一个掉在地上的包子。
那女人虽然憔悴了许多,但顾秋月一眼就认出是白小莲。
“你还有没有出息,连个包子都抢不到。”白小莲尖声骂道,脸上是掩不住的刻薄和怨气。
陈向松一把推开她:“要不是你非要买那雪花膏,能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两人当街撕扯起来,引来路人侧目,顾秋月静静看着,心中竟无波澜,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前世今生的恩怨,在这一刻真正尘埃落定。
她淡淡转身,继续挑选丝线,将那两个身影彻底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