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那张漂亮到怎么疼惜都怕不够的面庞,此刻看在眼中却是全然的陌生,李胤只觉一切都在发着冷,连同那环在身上,青绿色的袍袖。

下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使力,便将人甩至一边。

耳边的嗡鸣剧烈到几乎要生生劈开他的头颅,李胤站起身来,垂眸扫了扫地上的身影,只留下漠然到极致的话语:“将他安置到东配殿,无令不得出。”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小虐一下~总算写完这个计划了无数次的名场面啦,鼓掌撒花,恭喜李玄顺利下线。接下来争取三章内完结~

75 | 第七十六章 白马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此驹果然配你。”】

一路策马自宫城而出,纷扬的细雪中,李胤回到了浚王府。

分明门环上青绿的铜锈都万古未变,走进内里,却发觉曾经熟悉的一切都轰然倒塌在某个不知名的年月,如今余下的不过一片辨不清原本的断壁残垣。原来兵燹并未放过人世的每一角,故事尽头,他竟连归处也失去。

细雪停在这一刻,李胤旋身,只见身后已然追上几个不知姓名的将领,见了他便齐齐半跪下去,三催四请要他今晚就住到内宫寝殿中。

耳边的嗡鸣在这一刻再度爆发,李胤全然失去了反驳的力气,行尸走肉般被人扶上了门外已然等待许久的轿子,就这样再度入了内宫。

隔了半日,淋漓的血迹与新雪早被一同抹除痕迹,那世代由本朝帝王居住的寝殿也已然被扫除一新,所有碍眼的、带着回忆的物件都被撤下,骤然间满室空荡荡的,似一片清至无鱼的湖面,好像从来不肯容留谁人的影踪。

李胤关上门,就蜷缩在殿内一角的床榻上,不知挨过了多少个辨不清始末的日夜。

刚开始的几天大抵全是囫囵的睡眠,可是到了后面,他便开始一夜一夜的做梦,梦里时而是春三月,万物复苏,祥和暖软,时而是数九隆冬,一层一层,从梦里下到梦外的大雪。

后来好梦渐少,噩梦冗长,一闭眼就变成了梦魇,一下是母后卧榻上铺天盖地的鲜血,一下是先生背后深可见骨的伤痕,然后是草原上的搏杀,玉门关连绵的战火,一切的一切翻搅在一处,最终化为李玄弥留之际,那个残忍而诡异的笑意。

李胤总会惊醒在此刻,耳边嗡鸣渐起,剧烈的头痛就会覆盖过眼前万物。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惊醒之后,一偏头,只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他连起身打开门闩的力气也失去,只低声道:“再来催我登基,格杀勿论。”

一语落地,可门外的响动却仍未停歇,他被那声音吵的心下一片烦躁,只得一伸手打开了门。

进来的居然是个极年轻的姑娘,一身宫女打扮,嗓音轻柔,道:“我来给您送些安神的汤药。”

李胤略略一扫她手中的托盘,视线却停驻在了那袖口处露出的一截白色布料上。

“缘何在宫装内里着缟素,今日谁人有丧仪么?”

那宫女闻言,却骤然起了一阵慌乱,惊惧之下居然失手打翻了药汤,此刻也顾不上处理那泼至手背的滚烫液体,后撤一步便直直跪了下去,接着便是一叠声的:“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李胤按了按蹙起的眉头,道:“我不罚你,起来说话。”

那宫女却跪的更直了,嗫嚅半晌,只低低道:“那边下了死命令,说此事绝不可为殿下所知……奴才……奴才一时疏忽忘记换衣服,真是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她说罢便俯身跪了下去,面上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还未等李胤开口发话,骤然间,一阵狂风卷着细雪便吹开了方才未关好的木门,他定睛一看,却发觉那半空翻飞的并非雪片,而是一张一张淡黄与纯白交杂的纸钱。

骤然间,一股不可言说的强烈不详便笼罩在他的周身,李胤披上大氅,推门而出,却发觉宫城内居然漫天都是这样飘散的淡色,便恍似他心头的悲伤,轻缓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