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似博山炉中将灭未灭的檀香,在天光大亮的片刻,便将天地万物都就此燃出个分明。

第二日清晨,李胤醒的很早,待披甲上马,发觉院外已然是整装待发的全军。

接替萧逢恩的年轻督军还在同余下几位将领商量着阵型和兵马分布,李胤却已然无心去听那些絮絮叨叨的劳什子,分出一半心神去望半空几只盘旋的寒鸦。

就在天地间新雪寥落的刹那,他却发觉有人自不远处策马而来,一身淡淡然的青绿色抚慰了他疲惫的心神,恍若在冰天雪地里凭空荡开片暖软春意。

“我来迟了。”

陆鹤行弯了弯唇角,对着李胤显出一个全然未被污淖侵染的笑意。

“此战凶险,陆小公子与我同往,不怕么?”

陆鹤行闻言,却一拉缰绳让马蹄再靠近几步,扬了扬袖,伸手抚平李胤肩头皱起的一小块布料。

“刀山火海,陪你走一遭。”

不过一个时辰,李胤一行人便踏入了城门。

雪中的京城很静,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便好似回到了故事开头,似乎那些鲜血和伤痕都是隔世的梦境,他一身玄色云纹大氅,只为去内宫赏一柄玉如意。

可是明明不一样了,眉间的刻痕,心口的旧伤,还有身侧已然疾驰而过的轻骑,唯有白雪如旧,可哪有故事还能回到开头。

不知不觉,马蹄就停在了大红的宫门之前。

先锋部队已然扫荡过几遭,只见满地都是脏乱浑浊的雪水,沉重的宫门倒塌下半扇,另一半也被推至尽头,无力的靠在石墙上。

李胤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翻覆的情绪,长靴一夹马腹,终于入了宫城。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血腥气和木材灼烧的焦味,他却无心去理会那些辽远的哭嚎,屏住呼吸,旋身下马,直直便进了正殿。

一片晦暗的明堂中,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哥哥来的这样迟,朕等了好久……好久。”

李胤握紧手中的长剑,道:“这又是哪一招?来这出空城。”

明黄色的身影走下台阶,李玄直直对上李胤的双眸,几乎一模一样的金色瞳眸微微眯起,道:“空城计不是早便唱起了吗?不然哥哥自玉门关起一路势如破竹,连抵抗也未有太多,不会真以为是本朝兵马匮乏如斯吧?”

“你……”

“是啊,”李玄微微歪头,直直对上李胤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场场大捷,不过都是我拱手相送。”

他弯了弯眼睛,瞳孔深处透出不可捉摸的神色,“如今的这招不是空城……是诛心。”

话音刚落,李胤便一个伸手,扯住那明黄色的袍袖,下一刻,剑刃就抵在他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李胤压着嗓子道,“如今这步境地,休要妄想再耍什么花招。”

一语落地,李玄却突然笑出了声,“那便痛快些,怎不一剑杀了我?”

话仍未说完,李玄就感觉肩头的力道一轻,身体失去重心,他任由自己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头顶传来李胤的嗓音,“本王可不愿同你一般背负手刃血亲的罪名,偏要你活着,将我这许多年的痛苦全须全尾经受万遍。”

“痛苦?”

李玄仰起脸,“哥哥可知何谓痛苦?自小失去母亲算不算痛苦?被父皇弃如敝履,扔在偏远的宫殿等死算不算痛苦?卷入权力斗争的中心,却要孤身一人苦苦挣扎算不算痛苦?”

声音低了下去,“浚王殿下这样前半生顺风顺水之人……哪里明白什么才是痛苦……”

“因为自己的痛苦,便将万般报复加诸于我身,毁了我的一切,李玄,你睁开眼看看,这死去的千万条人命何辜,我又何辜?”

一阵低哑却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李玄摇摇晃晃的起身,道:“生于皇家,身为皇子,龙椅之下,何人无辜?”

下一刻,那明黄骤然翻卷,李玄一个抬手,袖间短刀便直逼李胤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