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中分出神来,打马回头看一眼来路。
彼时正是黄昏时分,一线残阳在远山的缝隙间缓缓下落,似一滴血泪如今方流至腮边。
陆鹤行这几日跟着军队长途跋涉,如今也已是倦极,正坐在马上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倏然,一阵寒风吹过,让在困意中混沌的人不由打了个激灵,这才缓缓自狐裘大氅中露出半张漂亮白净的脸来。
便恍似初见:锦袍、大雪、狐裘、宫殿……如今不过都清减为面前人微微颤动的一双眼睫。
李胤被这幅画面撩拨了心神,撩袍翻身下马,这就要去吻一吻心上人的唇瓣。
可是暧昧的气氛还没来得及升温,即刻便被一道破空的马鞭声打了个稀碎。
“距北疆都护府还有千余里,便是日夜兼程也怕不够,殿下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停下观日落了?”
说话的人着一身金丝铠甲,一手执鞭,一手紧攥笼头,倨傲无匹,便是把他这个浚王千岁也没放在眼中。
李胤心下怒火已燃,但在此关头又不便发作,只得压着声音道:“陛下派秦智象秦大人来做监军,也不过是监理军中事务,怎的还压到本王头上来了?”
秦智象倒不迎着他话里的锋芒去,而是拐着弯刻意揶揄道:“呵,也无怪乎殿下爱赏这落日,原是有些手眼通天的大人……怕是早便如这远景般……将要日薄西山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锋利,几乎是字字对着李胤的心窝子捅,但如今到底虎落平阳,李胤右手按上剑柄顿了许久,终究也未能再有下一步。
最后还是陆鹤行打了圆场,拽住李胤的袖口撒着娇要他早些赶路,秦智象见这陆小公子甘愿当和事佬,也不愿真跟李胤针尖对麦芒的再干一场,也悻悻的跃上马背,默默无言退到了军队的后方。
李胤胸中气血郁结,长靴一夹马腹,便带着行军队伍一路狂奔,愣是一口气行到了后半夜。
待到秦智象身边的副官连着传了三回“监军求殿下早些安营扎寨歇息”的口信,李胤这才慢慢悠悠的勒一勒缰绳,不情不愿停下了马蹄。
待下了马,身边已然是一片军士扎营的喧哗,李胤此刻心下烦乱不已,便拉着陆鹤行到一边儿的饮马溪边躲清静。
溪水潺潺,月儿弯弯。
草原上空寂冷清,一阵寒风吹过,陆鹤行这身瘦骨本就经不得雨打风吹,此刻不由又泄出几声咳嗽来。
“方才我打了圆场……王爷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温软轻柔的声音打进心里,将那满腔的怒火都化为柔柔的酸楚。
“错的是我……想着将你从李玄手里救下,哪怕以后不能荣华富贵,至少也可一世平安,但是现在想来……却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许多无端的苦难……”
李胤边说着,便将人又往自己怀中揽了几分,轻柔的吻也渐次落下,印在陆鹤行脖颈间一片莹莹的柔白上。
陆鹤行在情事上的反应坦诚的几乎可爱,李胤每落下一个吻痕,他便会轻颤着回应一声小小的气音,胸膛也跟着起伏,几乎是瞬间便情动的难以自持。
李胤怕夜里风冷让陆鹤行染了风寒,便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笼在他的后背,这才一手挑开了腰带,二人就势滚做一处。
仍带着露珠的草叶被指尖轻柔采下,便好似陆鹤行一把浅而委屈的腰窝,被李胤攥在掌心,起伏出蝴蝶振翅般脆弱的弧度。
伏在李胤胸膛的片刻,陆鹤行终于轻喘着开了口,断断续续道:“我这条命是王爷给的,只要我能跟着王爷……便是……便是生死皆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