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我云游四方时常带在身边的小徒弟,是身边人,王爷大可放心。”

“当然。”李胤微微颔首。

下一刻,那两个少年便熟练的将陆鹤行扶着送上门外早已侯了半晌的轿子,李胤也随着撩袍出门,站在轿旁凝滞许久,面上现出些不甚分明的神色。

该是不舍还是快慰?李胤忽然感觉自己很像个痴傻的木偶,算计了一生,却反被自己的算计咬了舌头。

待那两个药童一前一后抬起轿子,他这才忽的的抬手阻拦,上前一步掀开了竹帘。

里头陆鹤行仍旧闭着双眼,唇角还余下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似乎仍依稀沉醉在这场李胤为他编织的好梦中。

他伸手想去触碰,却只摸到一片渐冷的体温,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李胤熟稔的解下外袍披在陆鹤行的身上,便仿似故事回到开头,那朱红宫墙内一件大氅,打碎了前尘,拍散了命运,让一个合该早些身死和一个合该早些心死的人在满天风雪中相逢,自此万劫不复。

世间万物皆空,难得是放下。

随着何太医三人渐行渐远的脚步,李胤耳边忽的响起道一法师的声音,袈裟曳地,木鱼脆响,斩不断的是绕指情丝。

32 | 第三十二章 大婚

【可无人知道他心里却苦,苦得只得浮一大白,才好冲散心头那只萦绕不散的白鹤。】

送走陆鹤行不过几天,皇室那边却像是得着了什么风声的似的,几次三番下了文书,明里暗里的让李胤早些举办婚礼。

那皇太后也似和前朝的小皇帝约好了,几乎同日便传出病笃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打皇宫来浚王府传信儿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嗫嚅半晌,翻来覆去说的还是让殿下尽早完婚冲喜的囫囵话。

李胤自知早便在劫难逃,倒也横了心不再抵抗,只顺从的吩咐了司礼监好生掐算个最近的吉日,尽快办了喜事脱离苦海才好。

几方周旋之下,日子终归定在了当月下旬的二十七号。

婚宴当天多少热闹自然不必赘述,单是那迎亲的轿子便洒了十里的花瓣和金粉,聘礼送了数十箱,几乎掏空了整个浚王府,算是给足了南城王面子。

顾家独女家世显贵才貌双全,那浚王千岁又风流倜傥潇洒英俊,此一场红鸾帐脂粉堆里才子佳人的鎏金幻梦,不知道进了多少家市井话本中流传十数年。

只不过作为万人目光正中央的李胤却远没有那话本中描写求得佳人共枕的宽慰和欣喜,反倒是满肠愁怨百结,他看着那凤冠霞帔下的顾盼生姿,却只像看见了一座由金玉和锦绣堆砌的囚笼,纵然红烛彻夜不灭,也燃不尽命中注定的悲剧。

姻缘说来可笑,不过是她被困在这里了,而他也向来走不出去……

李胤穿好喜服,愣是强惯了三杯女儿红,这才甘了心走出门去,和顾挽柔好歹拜完了堂。

仪式结束后他便被拉到一旁陪着客人喝酒,如今这才得空环顾四周,寻了三四个来回,这才发觉萧逢恩是真的没来,明明叫人送了三回帖子,却仍旧……仍旧……

也罢,在他和顾挽柔定下亲事的那一刻起,他同萧逢恩这段本就颠沛的情谊,也早随着秋水走到了尽头。

不过喜事还得继续,李胤强打精神陪着那些达官显贵喝到了日薄西山,到了此般时辰,那些个公子哥似乎这才想起来放新郎官走,将他连拖带拽的送进了洞房。

李胤此刻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他是有心灌醉自己,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烈酒不要命一样往嘴里灌,来的客人只道是他大喜之日高兴的紧,可无人知道他心里却苦,苦得只得浮一大白,才好冲散心头那只萦绕不散的白鹤。

“不对……怎么会是白鹤……?”

他一边机械性的推开卧房木门,一边暗自思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书卷中的笑脸和年少的欢喜都已经被岁月磨穿,空寂的心房中只剩下了一只孤绝的白鹤,一个清癯的身影,背对着烈烈长风,沾染着满身新雪,对他露出一个白瓷盏般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