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宇不好把这话对贺康成说,一旦说了,在贺康成心里这就会成为“覃蔚宏母亲就是祝文星”的佐证。
其实贺康成的观点梁大宇并不是完全不赞同。他的心里也犯嘀咕,要说覃蔚宏母亲就是祝文星,这并不是没可能的事,否则怎么会刚巧他拥有一块和祝文星相同的手表,又和祝柳牵扯那么深?
贺康成突然想起些什么,用双手握住梁大宇的手腕,“覃蔚宏母亲还活着吗?他有没有说?是不是还在泰河村生活?”
“嗯...不,她不在泰河村生活了。”梁大宇拨开贺康成的手,深深吸气,长吁出来,“她和覃蔚宏一起住在出租房里,就在阳平桥那边的城中村。”
“我...我...”贺康成语无伦次,猛咳了几下,黑框眼镜从鼻梁上下滑了一段,他推上去,哑着嗓子说,“我能和你一起去找她吗?求你了,警官,求你了。”
“这...”
“我见过她,我是说,我见过祝文星,虽然很多年了,但是我见过她,我能认出来,不会错的,我去帮你认人。”
对上贺康成殷切的眼神,梁大宇有些不忍心拒绝,虽然他一直以来对贺康成的印象不太好,但那是因祝柳而起,现在的贺康成满心满眼都只有祝文星,也不会对祝柳产生什么威胁,没必要故意为难他。梁大宇叹气,“好吧,覃蔚宏说过他母亲的精神不太正常,会自己出门到处乱跑,还会偷别人的东西,所以用铁链栓在房子里。我们审了他一天一夜,他母亲在家也饿了一天一夜,该去看看了。”
“铁链...”贺康成在脑海里构想那副画面,他感到不寒而栗。
钥匙转动,门锁“咯噔”一声响,梁大宇回头看贺康成,那眼神仿佛在说“要进去了”,贺康成用点头回应。
铁门上贴着黄色的门牌号,501,这就是覃蔚宏提供的地址。梁大宇缓缓拉开门,他身后的四名警员都已进入戒备状态,贺康成站在最后。
门要开了。
贺康成不敢看,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害怕,但他不能不来面对这个结果。
会是她吗?打开这扇门,就是揭开她悲辛的过往。身体残疾,精神失常,生如蝼蚁。哪个词都和贺康成记忆中那张俏皮的笑脸对不上,不该这样的,一个那样笑着的人不该和这些词挂钩。
可如果不是她,那她又在哪里?如果不是她,门后的人又是谁?又承载了哪些人的怅惘?
二十年前也是一扇门,隔开了贺康成和祝文星。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一间教室里。
时间已经很晚,离教学楼清场锁门还有十分钟,贺康成当时收到的入职通知书有两份,更好的自然是凤濮药业,另一份是锦昌市的一家化工厂,毕业后的去向是不用担心了,他纠结的是究竟选择哪一家。
那时贺康成的舅舅一家已经在办移民的手续,化工厂他不太喜欢,所以不是很想留在锦昌市,除非祝文星也在。
那几天,祝文星都泡在教室里自习,贺康成知道她在准备几天后的检察院招考,他特意在楼下等着,他想告诉她,自己这四年来一直在默默关注她,想告诉她自己收到了知名企业的邀请,工作有了着落,生活会越来越好,想告诉她他也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想告诉她如果两人都留在锦昌市的话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离锁门还有十分钟,贺康成等不了了,他走进教学楼,一间一间教室地找,很快就看到了祝文星伏案的背影。
冲进去吧,去表白吧,反正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不会被别人看到,会吓到她吗?会被她当成流氓吗?
想得太多了,贺康成,你要勇敢一点,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给自己打气,将半掩的门推开。
然后,他看见祝文星旁边坐着一个男生,他认识,那是和他同班的邵冬冬。邵冬冬很悠闲地靠在座椅上,侧着头偷看专注学习的祝文星。
贺康成觉得某种脆弱的东西顷刻破碎。他轻轻掩上门,悄无声息地退到走廊,独自返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