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可以看电视,甚至连灯都不要开,母亲的说法是灯光会透过门缝影响睡觉。

真疯狂,她想,母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疯狂?

她记不起了,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一年级,或者二年级,一次数学考试中,她的铅笔钝了,于是拿出小刀削铅笔。那么小的孩子哪有时间观念,等她的铅笔削好,考试结束的铃声也响起了。那张数学试卷上还剩五道应用题没答,每道题八分,一百分的试卷她只考了六十分。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贯温柔冷静的母亲能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直到她长大后,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当时的母亲,病态,歇斯底里。她已经忘记那时母亲说的话,也忘了自己的胆战心惊,刻在脑海里的只有扭曲的脸和野兽般的怒吼。

从那之后,母亲魔怔似的关注她的学习成绩,兴趣班停了,全部换成补习班,下一步是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不能跑出去玩,再下一步是规定吃饭用时,不可以坐在餐桌上发呆...结果却是她的成绩越来越差,话越来越少。

深夜检查她的睡眠状况时,母亲只穿着袜子,不穿拖鞋,这样走在瓷地板上绝不会有声音。卧室门早就换了新的,门轴转动时不再吱呀作响,一切都是为了给她营造一个绝对安静的睡眠环境。可母亲疏忽了一点,主卧的门在打开时会发出很轻微的“咿”声。她的耳朵轻易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母亲走出主卧,花十四秒走到她的房门前,十四秒足够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完美表演出令母亲满意的样子。

“沙沙沙”连绵不断的声音飘进耳朵,来自窗户的方向,是下雨。她感到不妙,有雨声的干扰,她无法确定母亲是不是已经离去。这些年,母亲“无声无息”的功力日渐增长,而她的听力也不得不相应地提升,在这种场景下,她觉得自己是一名能用皮肤感知空气流动的武林高手。

高手也会失手,春天的细雨,夏天的虫鸣,秋天的叶落,冬天呼啸的风,都曾是她失手的原因。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第一次误判发生在两年前的除夕,风声不算大,大的是烟花炸开的声音。真想看看烟花啊,她的心思活络起来。可母亲正站在床边,烟花盖过行动的声音,她不知道母亲是否离开,只能静静等待,在心里数秒。

一千秒,她很有耐心,母亲从没停留过这么长时间,烟花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响亮,那是对她的召唤。于是她睁开眼睛,母亲的脸就在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那严肃的,略带恼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冲进大脑,她发出惨烈的尖叫,紧接着感受到的是甩在脸上的巴掌,她的叫声戛然而止。

“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左脸先是麻,要过个几秒钟才会有“火辣辣地疼”的感觉。“啪”,又是一下,右脸也对称了。她本能地想抬起手阻挡,但理智在一瞬间就压制住了本能。阻挡只会让母亲更生气,挨打的时间更长。

“一天到晚脑袋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晚上连觉都不睡!”

“你白天哪有精神学习!期末考成那个鬼样子,你对得起我吗!”

“还有脸浪费时间,也不看看你比别人差到哪去了!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废物!真是丢我的脸!”

母亲骂了四句话,每一句都以一个巴掌为结尾,充满韵律。反着打不趁手,四个巴掌全部呼在她的左脸上,现在她的左脸是真的“火辣辣地疼”。

真疼啊,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怎么还会流泪呢,不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吗?求饶吧,只要求饶认错,母亲很快会放过她。可是凭什么啊,她只是想在新年的钟声响起时看看烟花而已!

这次绝不求饶,索性打死我算了。她这样想着,咬紧牙关,抿住嘴唇。这种程度当然是打不死的,最后的收场是母亲坐在床边指着她恶狠狠地说,马上睡觉,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猜想母亲是不会走了。如果盯着她就能让她睡觉的话,母亲可以盯一晚上。

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