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一来一回地互相“虚伪”,像小时候不言不和比赛谁先眨眼、谁先笑场,暗搓搓较着劲,谁都不肯先收招。

齐妤家厂子是有,可一点不小,只齐妤习惯叫它“小厂”。

那是她童年时代最为珍贵的回忆爸爸亲自开着货车出门送货,齐妤脱了鞋袜在驾驶座后排或坐或躺,吸果冻吃奶糖,带着尘土的风亲吻她的额发,窗外不断驶过山林公路,不变的是爸爸宽阔的肩背和利落的短发,以及时不时“妤宝无不无聊”的带笑关心。

是以齐妤对自家产业的印象一直定格在那时候,哪怕现在公司早已是 C 市建材业响当当的品牌,她仍然固执地叫它“小厂”。

仿佛这样,就能维系住某种对过去的连接,便能再次回到颠簸的货车,有爸爸在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有些话齐妤压在心底很少对人讲,对她妈妈也不曾说起,对陈均却可以。

“现在公司是叔公他们在管。”她语气慢下来,拇指扣着杯盖边缘,“底下一堆关系户,名字我都叫不上来,在厂里晃来晃去,说是上班,谁看了不知道是在养老。”

“这么明目张胆?”陈均冷哼。

“啊。人家还觉得是自己应得的呢。走在外面逢人就都说要不是靠他们,我个小丫头片子能这么轻松?敢情我这个‘丫头片子’每年分红还是分的他们的红了!哈哈!”齐妤太久没人倾诉,一朝说出口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就前阵子,叔公他小儿子在朋友圈晒了辆新提的保时捷,你知道配文什么吗?”齐妤当时看到那条朋友圈简直无语到笑出声,“他配文‘奋斗小三年,终于犒劳自己一把’,那叫一个云淡风清的凡尔赛。”

“奋斗?”陈均也笑,眼中却是不屑。

“呵,他的‘奋斗’大概就是在会议室吹水,在饭桌上喝酒。”齐妤嗤笑,“但凡脸皮薄点的都晒不出来。”

她说着说着,笑意没了,“外面人一提我,就说我运气好,是他们带大的厂,我只管坐着分红收钱就成,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对,我不满足,就他们劳苦功高,没了他们呢这公司迟早要”齐妤到底有忌讳,没说出那个字。

不过话口一开就停不下来,“你说他们嘴上喊我小姑娘,干事儿比谁都油滑,真以为我是个傻白甜混吃等死富二代。”说到激动处,齐妤语速快了点,脸颊微微泛红。

陈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齐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情绪压下去,缓了缓才说:“我爷爷奶奶年纪那么大了,我不敢同他们讲这些,别人我也没得说。”

她脸上是真实的忧愁,“爷爷奶奶一辈子最是重情,我不能在他们面前提,说了他们肯定为我担心。我有时候就想,图什么啊,一辈子与人为善,到头来这些亲戚都想过来吸一口血,生怕来晚了分不着羹,或者生怕自己分少了。家里以前拒绝过继儿子的事已经惹过风波被一些人说三道四了,我不能也不忍心让他们站出来。”

“你不能一个人顶着所有。”陈均的声音沉稳,理智又温柔,“会有办法解决的。”

“会吗?”齐妤对自己没有信心。

“会。”陈均再次坚定地告诉她。

“等你毕业回去接手了,那些该让位的就让。白纸黑字写着,不是谁嘴上几句话就能篡改黑的变成白的。公司不是靠谁耍嘴皮子磨出来的,是实打实的股权和责任分配决定。就算你不想,该出面的时候,你爷爷奶奶还是会出面,你心疼他们,他们何尝不心疼你,你是我…他们唯一的宝贝,他们怎么可能看着你受欺负?你妈妈那边估计也”陈均见齐妤眼神闪烁,适时止住。

转口道:“说到底,你小叔就是个帮忙代管,仗着你还在读书拿过管理权,说好听些姑且算个职业经理人,说不好听的,他就一拿薪水干活的,翻不出什么花来。”

齐妤想到逢年过节几个叔公往爷爷家送的茅台,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同他们说过多少次了,爷爷有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