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陈均问及齐母近况。

齐妤没忍住哼笑出声,想说她好得很,谁都可能不好,唯独她不会。

但这句话过于大逆不道,实际上她心里也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含着时不时发作的使气成分,她并没有说出口。

只捡着些日常道:“她最近迷上了插花,家里到处都是她买的花瓶和花材,李叔叔亲自动手把花房重新修整了一番,专门交由她打理。”

“听起来她很享受。”陈均说。

“是啊。”齐妤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比以前开心多了。”

那时候大人的不开心藏得太深,年幼的齐妤看不见、也不想看见,等她有力气去关心母亲的时候,一切已经改头换面,一派祥和。

齐妤记恨过,后来想想,怨毒的她太过无情像不懂事的小丑,对齐母太不公平,寇婉仪首先是她自己,是别人的女儿和妻子,而后才是她的母亲。

陈钧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引导着问:“那你和她呢?”

“还行。”齐妤说,车窗玻璃上印出人好看的眉眼光影,很快,光影改口说,“挺好的。”

陈钧微笑,在别人看来也许这代表母女关系一般,但他知道,这已经是齐妤努力解开心结的结果。

齐妤继续讲,声音里透着些无奈,“只是……我现在回家的时间不多,回去总有些不自在,也不是不自在,最初可能是有些啦……但这么些年,我在家时间比云随哥还多,早就习惯了。”

她斟酌着措辞,“怎么说呢,我是觉得,我这个年纪了,到了该离家的时候。”

“我们一家人出去,说我是李叔叔的亲女儿别人都信。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碰巧遇上李叔叔的合作方。对方笑着说‘李总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孩子们都那么优秀。’”

齐妤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又很快消散,“当时李叔叔笑得特别开怀,妈妈也是。”就连云随哥,贯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所松动,露出抹笑。

“大家都那么开心,我也跟着受到感染心情很好,真觉得自己融入了,这就是我的家。可那种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我想到了我爸……”

想到那个在她记忆里永远意气风发、喜欢把她举高高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她的、像拥有超能力的男人,齐妤的心无可抑制地下沉。

“我这样,是不是很对不起他……?”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些来年,齐妤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心中有了模糊的解,也许是对的,也许不是。

但此刻,她依旧下意识求助陈均,只有陈均的话才能让那答案更坚实可信,帮她减轻压在胸口的重量。

陈均沉默了会儿,他的答案不需要思考,只是需要留给齐妤沉淀心情的时间。

“不会的。”他说,“齐叔叔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现在过得好,他知道你过得幸福,肯定会为你高兴。”

陈均的话温和又笃定,带着一种轻柔的抚慰,温暖得像是一个无形的怀抱,轻轻驱散齐妤心头所有的自我怀疑与不安。

和陈均待在一起,总是这样。

所有的迷茫与困惑都能无声溶解。是熟悉的安心,也是无声的依赖。

齐妤平复了情绪,眼睛微微弯起,看着前面一晃一晃的车挂,笑出声来,“你怎么挂了个金鱼?”

陈均看见她笑,心底一软,也跟着笑了,“我喜欢。”问她,“好看吗?”

齐妤伸手摸上那形似束口水袋的晶透车挂,里面的金鱼摆尾悠然,栩栩如生,“好看”,她说。

的确好看。

陈均在心底悄然回应。

那时他刚回国一个月,有许多事待他上手,他加班到很晚才离开律所。

夜幕已深,开车途经一个热闹的小夜市,反正夜还长,他回家也无事可做,索性停车下去走走。

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在人群间穿梭往来,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