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明仪被她眉飞色舞的小模样逗笑了,不觉温声道:“你个药呆子也有脸说人家是书呆子?不过,我和你一样,比起立刻要他们的命,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生不如死,我心里更痛快。”

秦瑛笑过了,却也还是忍不住替她多想了几步,隐隐有些担忧:“可苏月钦的喘症用药至今,甚少再有发作,即便偶有几次,症状也都不重,你就不怕等他病情平缓了,会以此事上表弹劾你么?”

不论人品,苏月钦的才干文章向来是连对他意见最大的秦瑛都没话说的。

前阵子在朝中,光是他一个人一张嘴便险些要把苏难、齐缅等一干倒向明仪的大臣说得丢盔弃甲,哑口无言。

眼下连苏难和齐缅都被明仪杀了,此举虽自有她自己的用意,但想必多少也会寒了其他想要投靠于她,为她所用之人的心。

倘若此时苏月钦再生事,说不定便不会再有人站出来帮她了。

但是,“你以为,凭他弱冠之年便跻身相侯之列的才智,就单只会上表弹劾我么?”

在不断地按揉之下,明仪手臂上的僵麻感逐渐淡去,她便见好就收,慢条斯理地将高卷起的衣袖一层层放了下来。

“在上表弹劾我之前,他首先是会在病情好转的第一时间便冲进宫里来质问我,逼着我收回成命,若无不应,再然后他才会遍请与他素来一个鼻孔出气的那几个文官,与他一起撰文上表,找时机到陛下面前弹劾我。

“同时,他还会让人将我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并以唇亡齿寒为说头,策反那些曾经支持过我,为我立后之事出过力的大臣,让他们为自保而倒戈,就算不能一举将我拉下去,我也会尽失人心,引天怒人怨。”

秦瑛一一细细听着,等她说完也很是赞成地点头同意:“上表弹劾和趁机策反这两件事确是他能做出来的,可散播谣言这一样,倒像是他那个二妹妹从前经常玩弄的把戏,要知道从前你之所以在京中贵胄门阀中名声这么差,泰半都是托了她的福。

“不过如今好了,你对他们如此了如指掌,想必也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了吧?”

“什么应对之策?”

明仪微微诧异又微微故弄玄虚地扬了扬柳叶梢般弯而轻翘的细眉,“我要的,就是他们这么做啊。”

说话间,她还提示性地走到秦瑛眼前,当着她的面转了一圈,展示自己身上的衣裙和发髻。

那是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的青碧色,并且不知为何竟还有几分洗褪色般的陈旧感,令秦瑛看着说不出的眼熟。

直到仔细端详过她今日新梳的元宝髻,还有那枚旧得不怎么亮堂的月牙银梳,秦瑛方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见她像是些许领会到了自己的用心,明仪方又道:“今日晨光正好,秦医侍不如陪本宫到花园里走走,散散心?本宫还有好些事,没跟你交代完呢。”

*

九月十七,是萧云旗称病不理会朝政的第七日。

延英殿里没怎么点灯,一层层纱幔轻轻垂下,平白便在外间耀烈的日光遮挡,过滤出一片凉飕飕的幽暗。

萧云旗就趴在层层幔帐的后面,在一张粗糙简陋的破莞席上,抱着阿寅的一只爪子,将脑袋深深埋进他胸口浓密的绒毛里,睡得不大安稳。

时值九月中下,天气自三伏之后渐渐转凉,他却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绸裤,任由整个背脊裸露在外,让偶尔闯过几重幔帐的障碍渗透进来的光线将他肩背勾勒,隐隐形成一条浑然天真的金边。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打哪吹来一阵轻飘飘的风,掀起殿中几层暗纱,令他的后背彻底暴露在光线底下。

那是一张筋骨强劲,肌肉匀称的男人的背,却被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撕扯得支离破碎。

并且刚刚凝结起来的血痂子还鲜红着,每一鞭看上去都是那样崭新,似是才受的刑。

可他乃一朝天子,天下至尊,在这个世上又有谁敢令他受刑?

放眼看去,恐怕也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