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倾城国色,他一时不入眼,便是一辈子都入不了眼。
奈何如今大局未定,有些事、有些感情他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掌灯,去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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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北院的路上,方才来传话的仆妇也跟在一旁,妇人心软,没忍住便多说了几句:
“…要说这夏侯孺人其实也不容易。从小命途多舛,爷不疼娘不爱的,又一个人孤零零地追着郎主从凉州来到长安,这两年就连唯一待她好些的兄长和金兰姊妹也都接连去了……
“奴婢知道郎主是好心,怕孺人接连丧兄丧友太过伤心,所以想着能给她一个孩子,让她能再有血亲相伴,心下有所慰藉…
“可这子嗣的事到底急不来,您又何必用这么险的法子,教她引那封魂针入脉,武艺尽废不说,这日后也是难逃针锋入体后的折磨呀。”
沿途风吹着热浪扑到人身上,几步路便闷得萧觉出了半身酒汗,脑子清明了不少。
却依旧不大耐烦,“多嘴。”
在侧为他掌灯的老奴见状,忙向那仆妇使了个眼色,教她毋要继续饶舌,自己也不由在心底一叹。
他是打萧觉年少封王开府时便陪侍在侧的老人儿了,主子的心思旁人兴许不知,他却再清楚不过。
而他们一再提及的这位夏侯孺人,原本乃是大梁唯一一位异姓王云阳王,唯一的嫡亲孙女,夏侯明仪。
然则大梁先武帝生前共得三子,嫡长子早夭后,就剩下两个庶子。
萧觉身为庶长子,虽有母族清河崔氏支持,但与他同父异母的三皇子萧云旗却也是先帝最宠爱的敏宸妃所生,背后更有权宦撑腰。
加之先帝晚年不知为何,偏生对身边的宦官越发信重倚仗,竟还听信谗言,未等萧觉加冠便将他送往凉州边塞。
说着是要磨练他那优柔寡断的软弱性子,可其实谁都知道,皇子一旦被委命戍疆,此生再想回京便难如登天。
将注押在萧觉身上的臣子谋士为助他日后重返长安,便与他一起谋划着,欲与掌握大梁大半边军的云阳王府达成同盟,以边塞之兵马大权,为他日后重回长安,争夺储位助阵。
然云阳王府素来为自保而偏安西陲,朝中除了战事一概不闻不问。
想说服他们共谋储位之争这样举足轻重的大事,也着实不是易事。
几番游说无果后,萧觉与身边的人便打算另辟蹊径,以联姻的方式取得云阳王府的助力。
只可惜云阳王府族内多是儿郎,从上到下只有一个嫡女可堪与萧觉匹配。
那便是,夏侯明仪。
可惜此女虽为嫡出,却因幼时变故,从不在人前露面,传言性情更是乖戾刁钻,古怪非常。
若非除了她以外再无合适人选,惯爱温良淑女的萧觉也不会听从身边谋士的建议,去招惹她,与她有所纠缠。
所幸他们的谋划最终还是成功了,夏侯女本就是性情中人,一旦陷入情爱,便似扑火飞蛾一般,执拗得可怕。
宁是不顾云阳王府众人反对,也要和自己的意中人在一起。
接下去都不需要萧觉刻意做什么,她自便去和家族抗争,甚至不惜赌上性命。
“但始从当初,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本王可从没逼过她。”萧觉一面走,一面凉凉道。
报信的仆妇这回懂事了,旁的话也不再多说,随着提灯的老奴只管低头应是。
不过他确实也不算说错。
无论是最开始为了嫁他,暗中和自己的父兄立下赌约,隐去姓名替她体弱多病的兄长上战场;还是后来扔下新君立她为后的诏书,叛出家门;更或者是眼下为了生育子嗣,引秘术封魂针入体……
他从来都没有逼过她。
每一次的选择权都在她自己手里。
虽然说,这中间他确实对她也有些欺瞒,但她原先也应承过,无论如何都无怨无悔。
如此,他也算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