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两人谁也没有睡意,房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夜灯,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

“清名的身世,刘妈和芷岚说的如果是真的,那大哥在天有灵,怕是也难安息。”裴淮年坐在桌边,手指捏着眉心,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沉重,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沈知念坐在他对面,轻轻叹了口气:“清名的事,确实不能妄下定论。无论刘妈还是芷岚,都是近半年才来到府里,她们说的‘当年’,究竟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甚至是受人指使故意编排,都得再查。”

她顿了顿,看向裴淮年,“你也别太急,这事牵扯太大,得一步步来。”

裴淮年抬眼看向她,眼底的郁色淡了些:“我知道。只是……欧阳静婉毕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若她真的做出这等事,大哥他……”

“你也别太自责。”沈知念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掌心冰凉,还带着未散的紧绷,“这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第 249 章 心中之人

裴淮年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当初,欧阳静婉和他退婚时,他已经收拾好行囊,决定奔赴北疆戍边,后来她转头同大哥成亲,他正陷在刀山血海里厮杀,耳边只有兵刃碰撞的脆响、战马的嘶鸣,根本不知道家中发生的变故。

等他在军营里收到家书,有机会细看信中内容时,大哥已经病重得下不了床。

他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终究只见到大哥最后一面,床榻边,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欧阳静婉,还有襁褓中出生不过几个月的清名。

这几年,他念着大哥的嘱托,替他照看着这对“孤儿寡母”,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没有亏待过,甚至对清名,也多了几分叔侄之外的疼惜。

可如今看来,他竟是照顾错了人,护错了“血脉”。

清名不是大哥的孩子,是欧阳静婉同其他男人生的……

这个真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突然觉得胸腔发闷,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闷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心中翻涌的愤怒、失望、对大哥的愧疚,还有被欺骗的屈辱,一股脑堵在喉咙口,促使他有很多话想喊出来,却又卡在舌尖,只剩沉重的喘息。

他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上跳动的烛火,火焰的光影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波澜,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阿棠……”

沈知念轻轻嗯了一声。

“我在北疆待了十年。”裴淮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蒙上了一层风沙,“头三年最难熬,冬天零下几十度,夜里冻的手指僵硬,白天要跟塔巴族人拼杀,渴了就抓把雪塞嘴里,饿了就啃干硬的麦饼……”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溅出一点火星,他眼底的光也跟着暗了暗:“我从北疆回来,大哥已经重病,说不出一个字,我竟从没想过,家里藏着这么多龌龊事,不仅被蒙在鼓里还伤害了你。若是我当年再快一些回去……”

话没说完,他重重闭了闭眼,将那句未出口的愧疚咽了回去。

“大哥他若知道你这般记挂,定不会怪你。”沈知念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他指尖的冰凉,“淮年,我的身世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裴淮年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了然。

“我爹是沈晁,我娘是随军的军医,他们当年都死在了北疆的那场混战里。”沈知念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烛火上的棉絮,“那时候我才十二岁,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过。这么多年,我经常被噩梦吓醒梦里总看见漫天黄沙,爹娘的身影在战场上越来越远,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她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光,却没让眼泪掉下来:“我总是在后悔,为什么那时候不能再懂事些,多记住他们一点模样;为什么没能跟他们说上最后一句话;又为什么连他们的墓碑,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