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青第一次把?罗业从角落里牵出来,从这?一天起?,罗业偶尔就会主动过来,不是?方青的每次呼唤他?都会应答,方青必须怀着一种堪称虔诚的决心,或者说极度的绝望也好,当他?几乎被难过吞噬的时候,罗业会过来,他?知道罗业是?不忍心看到他?这?样被绝望吞没的,罗业会过来陪伴他?,仅仅是?握着方青的手,方青都会感觉自?己一下子从低谷飞跃到顶峰,他?的心脏再次跳动起?。
只有在深夜,所?有人都睡着了的情况下,罗业会和方青说话,只说过两次,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好事,方青不能奢求太多。
第一场聊天是?方青接触罗业的第一个晚上,方青躺在床上,而罗业在他?的床边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眼神中的冷漠化为怜悯,而这?种怜悯让方青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更?远了。
“不要同情我。”方青无声地说,他?永远不需要罗业的同情,因为让罗业同情就像让最贫穷的乞丐施舍给一个过路人一样。
“你不能变成?这?样。”罗业说道,他?的声音很轻、也很迟缓,就像那时候的罗业一样,方青复刻得无比成?功。他?知道罗业是?什么意思,方青曾经帮助过罗业,帮助了那么多,以一个在社?会生活中如鱼得水的正常人的身份帮助了罗业,而现在方青离正常人这?条线越来越远了。而他?就这?么放任自?己越来越远,好像要惩罚自?己来体会罗业当时的感受似的,毫无意义,而且罗业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变得正常也没有意义。方青想,横竖都是?这?样,所?以为什么不让罗业继续存在下去呢,他?的幻觉和幻听都十分完美,完美地符合了方青这些天来最迫切的希望。
“我只是想要你回来。”方青说,他?感觉到自?己即将?流出泪水,又似乎没有,泪水对他?而言也失去了作用,他?内心的失落永远无法用泪水来表达。
罗业没有再回答他?,没有再和方青说话,静悄悄地走远了,再次回到房间的角落里,只是?站着,然后注视。
第二场聊天在他们要离开病房,前往花园晒太阳的时候,这?也是?一场规定中的集体活动,方青不能例外,他?没什么借口?不去,再者他的确需要在晴朗的一天晒晒太阳。
他?想叫角落中的罗业和他?一起?来,他?无声地询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外面吗?”
“我会被发现。”罗业总是?用简单的句子、省略很多的语气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的拒绝只是?建立在他?会被发现的基础上,所?以他?想和方青一起?出去,方青能够领悟到这?层意思,在他?们接触了这?么久之后,他?完全?能够读懂罗业在语句中藏着的含义。
“没关系,和我一起?来吧,我不和你说话。”方青再次邀请道,罗业被说动了,在方青和病房中的其余人一块走出门的时候,他?慢慢地缀在队伍的最末尾,方青没有回头去看,但他?知道罗业已经跟在后边。
后面罗业就不说话了,因为方青意识到他?们没有那么多要聊的话,所?有的问答都在他?们的心照不宣中流走,他?只需要罗业的陪伴,甚至方青自?己也不想说话了。如果可?以的话,方青也不想看见什么东西,他?每天看的东西都在一成?不变中偶尔进行出更?加难堪的变化,他?不想看到一个病人把?自?己的粪便涂满墙壁,导致护工一边怒骂一边用清洁剂打扫,最后用石灰重?新刷干墙壁。
他?也不想看到电视机上播放的谍战片,就算他?失明了,罗业也会在他?的幻觉里,所?以他?的全?世界只会剩下罗业一个人,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方青乐于见到。
再后来方青说不了话,有一天他?躺在床上,罗业坐在他?的床边,早上起?床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护士已经走进了病房,拿出早晨要服用的药物,但方青仍然没有起?来。
他?不是?赖床,而是?他?发现自?己爬不起?来了。这?种躯体化症状终于引起?了医生的重?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