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他在那雪坡后枯坐了一夜,像一尊正在逐渐被风雪掩埋的石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在暗卫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沉寂的营帐,从怀中取出一个温热的小瓷瓶,里面是太医院院正耗尽心血才配出的、能极大缓解她旧伤痛的丸药。

他摩挲着光滑的瓶身,最终,却只是递给了身后的暗卫。

“不必……给她了。”他声音低哑得几乎碎裂,“走吧。”

他来了,看了,也该走了。

这药,于她而言,或许又是另一种他不愿再强加于她的打扰。

他这迟来的关切,不该再成为她的负担。

暗卫沉默接过,扶着他,一步步消失在黎明前的风雪中,未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京城王府,萧定凛便彻底倒下了。

病榻之上,他气息微弱,目光却异常清明,执着地听着来自北疆的只言片语。

“殿下……昨日带队巡边,遇小股狄人,已击退……”

“殿下……身体似有起色……”

“军中……威望渐立……”

每听一句,他灰败的脸上似乎就多一分微不可查的安然。

这日黄昏,他又一次从昏沉中醒来,窗外夕照如血。

他忽然挣扎着想坐起,近侍连忙上前搀扶。

“王爷?”

他目光投向北方,嘴唇翕动,极轻地吐出几个字:“……下雪了么?”

近侍红着眼眶:“回王爷,京城还未下雪。北疆……想必是下了的。”

他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听到。

目光渐渐涣散,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片辽阔的、风雪弥漫的天地,看到了那个身着戎装、挺直背脊的身影,正策马驰骋在她本该在的地方。

真好。

她终于……不再需要他了。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他眼角滑落,没入枕畔,瞬间消失不见。

他缓缓合上眼,气息渐弱,最终归于一片永恒的沉寂。

那只曾紧握权柄、也曾颤抖着想要触碰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案头,一盏残灯,灯花噼啪一声,爆出一星最后的微光,旋即熄灭。

同日,北疆军营。

付衔霜正与众将商议防务,帐外忽然刮起一阵极其猛烈的寒风,猛地灌入帐内,吹得案上纸张纷飞,烛火剧烈摇曳了几下,骤然熄灭。

所有人皆是一怔。

付衔霜莫名感到心口一悸,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转瞬即逝。

她下意识地按住心口,蹙眉望向帐外那片突如其来的、呜咽怒吼的狂风。

帐帘落下,隔绝了那阵来得诡异的风。

她摇了摇头,只当是天气骤变,重新专注于军务,将那瞬间的不安抛诸脑后。

无人知晓,那阵彻骨的寒风,带走了千里之外,最后一个曾为她倾尽所有、包括生命的人。

第二十一章

萧定凛的死讯是随着朝廷的正式公文一同抵达北疆军营的。

信使风尘仆仆,面色肃穆,将加盖了玉玺的文书呈予主将。

主将览毕,沉默良久,挥退众人,独独将副将付衔霜留了下来。

帐内一时只剩炭火噼啪声。主将将那份公文推向她,声音低沉:“京中来的消息……摄政王……薨了。”

付衔霜正在查看沙盘,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按下去,将代表一处山丘的模型按塌了一角。

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一个与己无关的名字。

主将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复杂:“王爷……去得突然。陛下哀恸,已下令举国致哀。”

她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那份公文上,墨黑的字迹,冰冷的玺印。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纸张,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