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管事的都等着。」我扶了扶簪子,轻声说:「伯府梨花正将花期,老夫人要开赏花宴,有得忙。」

掌管中馈四年,从捉襟见肘到如今游刃有余,我和各管事也算磨合得默契,听事后我前往了老夫人的院子。

请安后为老夫人布膳,我汇报府内事务,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你清楚就行,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爱这些庶务。」

「倒是赏花宴你要给我办好。」老夫人说,「可别再闹第一年的笑话了。」

我说了声是。

「说起来。」老夫人看向窗外庭院梨树,叹道,「也有四年了。」

我看向老夫人,她的神态让我明白,她已忘了四年前的约定。

10

忙完回到主院时天已黑,明间点了灯,谢淮闲适地在露台上坐着。

见我来,他合上手中书册,我才发现,那是我的画本。

「辛苦了,我母亲出嫁前被宠坏了,出嫁后万事又有我祖母操劳。」谢淮为我倒了茶,「她不通庶务,劳你多费心了。」

「本是我该做的。」我摇了摇头,坐下后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画本上。

「你很爱画梨树。」谢淮说,「你作画神韵灵动非常,只是内容过于局限了。」

我垂目,心想,那是因为我只有伯府这一方天地啊。

「前期也画了不少乡野之景。」谢淮停顿了下,还是问道,「怎么不画了?」

因为越画越想念,念又得不到,徒增感伤。

我无法回答,氛围静谧了一瞬。

谢淮将画本放下,温声说:「明日我好友来访,又要劳烦夫人了。」

这个我倒是能回答了,笑笑:「应该的。」

谢淮的好友是和他同年的进士,礼部侍郎的嫡长子。

同时,也是楚涟的兄长。

会客选在中庭的百年梨树下,两人饮酒舞剑,针砭时事,一派怡然自乐。

我初见面时见了礼,便自觉退下;陈伯送来梨酒,说是以往楚公子过来必要的酒。

我正要去账房,顺路中庭,便一带送去。

行至中庭回廊拐角,忽听闻楚公子道:「……这桩婚事,还是委屈你了。」

我脚步一顿,谢淮开了口:「婚书祖父盖了家主印,该守诺。」

楚公子啧了声:「你回京后仕途步步高升,你这妻子身份,外家无法给你提供多少助力。」

谢淮道:「大丈夫行走于世,立身靠己。」

「是咯。」楚公子笑道:「我可没你这般豁达。」

11

我深呼一口气,拎着的酒似有千斤重,正准备无声离开,楚公子却陡然叹了口气。

「涟儿嫁入公府,日子倒是富足安乐,只是常和我抱怨,丈夫一介武夫,莫说风花雪月,连点诗词歌赋都聊不来。」

楚公子怅然:「要是当初……」

他后半句引而不发,谢淮沉默,唯听见梨花在风中簌簌。

谢淮的那段空白让我难堪,舌根泛着苦意,苦到发酸,像是愧,又像是痛。

「你呢,探花郎?」楚公子笑了下,带着几分讽意,「你那乡野出生的妻,又和你聊些什么?」」

「她虽出身低微,却极有灵气。」风过,带起大片的纷飞白梨,谢淮的话隐在了风中,「只是品性略有瑕疵,妇人爱慕虚荣,但若好好雕琢,也不失为一块美玉。」

那坛梨花酒最后让谁送去的我已无任何印象,只记得那日耳际嗡鸣,神思恍惚,喉咙鼻尖酸涩得几乎尖锐。

我回到主院,一如既往地点灯看账本,茶香四溢,熏香浮动,恍若如旧。

只是绿荷来为我剪灯时忽而一顿,惶恐道:「夫人,你怎的在哭?!」

我如梦初醒地摸了摸脸,一片冰凉的水意。

窗墙外大片的雪白,这本是个宁静的春夜,如同谢淮外放蜀州时那般无波无澜。

我已经这样过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