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一步步走下湿滑的台阶。

黑色的身影渐渐融入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第十九章

沈氏公司。

不知从哪个环节泄露了消息。

一段关于“豪门弃女胃癌晚期无人问津孤独离世”的悲情故事，被零碎地拼凑出来，悄然在网络上发酵。

网友们很快凭借蛛丝马迹，精准地扒出了沈家的公司、成员信息。

舆论瞬间被点燃，愤怒的声讨如潮水般涌向沈氏企业。

“冷血资本家”的骂声不绝于耳。

合作方纷纷以取消合作，原本稳固的供应链出现断裂，公司股价应声暴跌，连续多日跌停。

沈澈忙得焦头烂额，日夜不停地召开紧急会议、出面道歉、试图稳定局势，却依旧无法阻止口碑的雪崩和市值的疯狂蒸发。

每一个催款的电话，每一个解约的通知，都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早已紧绷的神经上。

与此同时，沈家父母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们同时失去了两个女儿。

儿子又终日忙于救火，不见人影。

巨大的失落、恐慌和外界的指责，让他们变得脾气暴躁，相互怨怼，家里终日笼罩在低气压中。

更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只要一出门，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和指指点点。

无力应对这种压力的沈父沈母，开始频繁地给儿子打电话。

正处于风暴中心、身心俱疲的沈澈接到这些电话，烦躁感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一边要应对公司存亡的危机，一边还要承受父母无休止的情绪索取和抱怨。

他对着电话那头几乎是在吼叫：

“我很忙！我在处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

这个由冷漠和忽视构建起来的家，终于迎来了它迟到的、全面的崩溃。

……

在整理沈多鱼那部旧手机时，顾屿树在一个隐秘的备忘录里，发现了一个名为“想去的地方”的清单。

清单很短，甚至算不上真正的旅行计划。

更像是一个孤独孩子对着世界地图发出的微弱呓语：

去看冬天的海。

在草原上看星星。?

坐一次长长的绿皮火车。?

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小镇住几天。?

或许，再去国外看看。

这些地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对于顾屿树这样的人来说，或许只是一次寻常的度假。

可对沈多鱼而言，却是穷尽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遥远梦想。

看着这条清单，顾屿树的心脏空了几拍。

他仿佛看到那个瘦弱的女孩，偷偷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却又将自己牢牢囚禁在“懂事”的牢笼里。

连渴望都显得如此小心翼翼。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他要替她走完这些路。

临行前，他去见了沈蔓蔓。

她租住在一个小而整洁的公寓里。

顾屿树说明来意，他想在离开前为她请一位可靠的护工，费用由他承担。

沈蔓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坚定。

“不用。”她的声音很平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她的要强，在此刻格外让人心疼。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顾屿树问道。

沈蔓蔓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自己那双曾踮起脚尖起舞、如今空空落落的腿，最终缓缓落在旁边书桌上那台旧笔记本电脑上。

“我只有这一双手还能用了。”她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所以，我想用它，把多鱼的故事写下来。”

第二十章

沈蔓蔓深吸一口气，眼神望向窗外，声音轻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