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肩膀瘦削,头发随意地挽着,几缕花白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部分脸庞。

是妈妈。

都煦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

她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微微蹙起的,眼角和嘴角刻着深深的、疲惫的纹路。

都煦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音。

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床边的人。妈妈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煦煦?!你醒了?!老天奶!你真的醒了?!”

妈妈猛地站起来,双手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无法控制的激动,捧住都煦的脸颊,像是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好孩子…”她语无伦次,眼泪掉得更凶了。

都煦被母亲的反应弄得有些懵。她眨了眨眼,环顾这间干净却冰冷的病房,脑子里一片空白。“妈…”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喉咙疼得厉害,“我…怎么了?这是…哪里?您怎么…回来了?”

妈妈连忙擦掉眼泪,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凑到都煦嘴边。

“别急别急,慢慢喝点水…这里是市里的大医院。你…你昏迷了好久…”她的声音又哽咽了,“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

都煦含住吸管,小口地啜着温水,冰凉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

她努力回想,记忆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迷雾。她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印象,最近的一段记忆还是自己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的学校生活。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医院?为什么妈妈会在这里?

“妈…我怎么…进医院的?”都煦喝完水,声音稍微清亮了一点,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茫然,“我…不记得了…我好像…是在学校吧?”

妈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紧紧握住都煦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力道大得让都煦有些疼,“是有人…有好人…救了你们!”

“那天晚上…听说行政楼起了大火!火好大!有人冲进去,把你和你朋友一起背出来了!送到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就…”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握着都煦的手,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

朋友?都煦更加迷惑了。她努力在空白的记忆里搜寻。朋友?她好像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学校里大家都忙自己的,她习惯了一个人。谁会和她一起被救出来?

“我朋友?”都煦迟疑地问,“谁啊?”

“就是…跟你一起被救出来的那个姑娘啊!高高瘦瘦的,长得挺好看…”妈妈努力描述着,“她家里人来把她接走了,好像是大城市来的…叫什么来着…唉,当时兵荒马乱的,我也记不清了…姓楚吗?还是姓陈啊…”

都煦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两个姓氏的同学,只有模糊的几个影像,没有特别亲近的。她完全想不起有这样一个人,更不记得自己和对方经历过什么生死时刻。

“学校…行政楼…大火?”都煦重复着这几个词,试图将它们拼凑起来,但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她甚至记不起行政楼具体的样子。

“对啊!当晚是下着瓢泼大雨啊!”妈妈的语气也充满了不可思议,“所有人都说怪得很!那么大的雨,那火却越烧越旺!消防车来了都扑不灭!烧得只剩个空架子了!”

大火…暴雨…烧不灭…都煦听着,只觉得像在听一个遥远而离奇的故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她微微皱起眉,还是想不起任何片段。

“还有…”妈妈后怕地说,“警察后来查了,说是有人故意放的火!那个人…自己跑去自首了!叫什么胡玥!听说…是你们那个死了的李老师的朋友?真是个疯子啊!”

胡玥?李文溪老师?死了?都煦的心跳漏了一拍。李文溪老师…她记得,是她们的数学老师,人很好,讲课清楚,对她也不错。她死了?被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