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立,站了许久,久到蜡烛燃尽,成团的蜡泪滩在精致装饰的蛋糕上。
那颗蓝色地球,和快乐小人,千疮百孔。
时知许又换了一批蜡烛,点燃。
她好像很执着于让程意许愿。
“去,还是不去?”程意也很执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时知许听到自己说:“分开吧,等你出任务回来,先去离婚,或者……明天就去。”
说这话时,她仿佛灵魂被击出体外。
程意面上没什么反应,难言的屈辱和委屈,像无数条小虫啃咬心脏。
明明是时知许先招惹她,每次也都是她推开自己。
蛋糕捧在程意眼下,看着那双倒影烛光的眸,程意有很多话想问,想说。
咖啡馆那条私人定制的专属约束,深夜醉汉尾随的暗中保护……
如今,个中的委屈和庆幸,无从说起,也没有必要了。
程意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放低姿态。
程意衡量了一下,时知许的时间和精力,确实比她值钱得多。
她哪有那么大脸面,请时知许陪她环游。
临走前,程意回了趟四合院,再出来时,她拖着行李箱。
和时知许错肩而过的时候,程意停下。
时知许一直捧着蛋糕,手酸得发抖,收敛着感伤惊惶,她用力咬唇,抿出点血色来,才不显得过分苍白。
没过多久,她听见程意说:“是我太廉价,前几次都轻易地原谅了你。
“所以,你才有底气,理所当然地不珍惜。”
“时知许,好自为之。”
万向轮碾压石子小路,回荡在小巷,渐行渐远。
时知许不敢挽留,不敢让程意许愿,吃生日蛋糕,好好道别,再离开。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程意。
反复演练一天的腹稿,全然没有派上用场。
她以为程意要出发去旅行,这次告别不会像前两次那般,不欢而散,没想到……
时知许生命中的亲人,都是不辞而别,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告别。
假死那次遗书,很烂,伤透了程意;C国那晚,她用极致盛大的烟火,和程意告别,还是被她得一塌糊涂。
这次也是,甚至都忘了和程意说:再见,一路顺风。
时知许全身力量也随着车轮声,渐而逝去。
她脱力跌落,亲手料理的蛋糕差点掀翻在地,手掌碾轧粗粝地面。
时知许情愿程意不改变主意,抛下她,选择一个人去旅行。
眼眶泛起薄红的雾气,时知许眨了眨眼,想逼回,鼻尖却淌出温热。
一滴鲜血落下,擦过摇曳的烛火,在浅蓝的蛋糕上绽开,鲜艳醒目。
血不断滴落,湮落虚弱的火苗。
蜡烛彻底熄灭了。
那个晚上,时知许干了许多事情,四合院被她收拾得干净,关好了所有阀门电水。
院子那一盆盆盛开娇嫩的花草,被放到了大门外的空地边,路过的邻里街坊会顺手照看。
这是巷子里自不待言的默契。
发着低烧,时知许很吃力,不时需要歇息,以至于花费了平日两倍的时间。
她没带走任何东西,就像几个月前,两手空空、蛮不讲理地闯入程意的世界。
时知许反而留下了什么,两本证件
——是她藏了好久的结婚证。
抬腿迈出门槛,吱呀作响的大门即将阖上,时知许透过缝,见了庭院的最后一眼。
那是她和程意经常呆的地方。
桂花树下,矮小的板凳、放着蒲扇的摇椅,摆了茶具的茶台、空荡荡的花架和石桌……
她们度过了许多清爽早晨、慵懒午后、倦柔黄昏。
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时知许用一生去回味。
这就够了。
她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