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江湖铃医,你唤我尤大夫便是。”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她:“你叫翠浓,对么?要是不嫌弃,我叫你‘小妹’成么?”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有人唤她为“小妹”,语气里满是她久违的关爱,干净而纯粹,赤诚得没有一丝杂质。
“尤大夫……”翠浓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了这个黑绸蒙眼的年轻铃医。
“不哭不哭,没事了。”尤明姜拎起袍袖,仔细地给她擦眼泪。
翠浓嘴角挂着血污,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缓缓抚上眼睑,触碰到一片湿润。
原来,泪水早已悄然滑落,打湿了脸颊,翠浓别过头去,胡乱擦着自己狼狈的脸。
“小心,别碰到伤口。”尤明姜挡住她的动作,又把琵琶塞到她的怀里,“我来。”
最新的义酬奖励,已经发到了竹编药篓里。尤明姜用竹筒里的生理盐水洗了手,又取出一方洁净的医用无菌纱布,蘸了些碘伏,轻轻敷在她青紫的嘴角上。
脸颊被柔软的掌心捧住,温热的手指,还带着淡淡的紫草香气,这一瞬间,翠浓的心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琵琶被翠浓紧搂在怀里,当作唯一的支撑,明明疼得眼泪汪汪,可她仰起头,连一丝躲闪都没有,全然配合着尤明姜的动作.
尤明姜的力道放得极轻,每一下擦拭都带着小心翼翼,“疼了就说,我再轻些。”
翠浓轻轻摇头,目光黏在尤明姜紧绷的脸上,她抿了抿唇,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刚、刚才他已经求饶了……”
她说的,是那个醉酒逞凶的紫衣大汉。
尤明姜正低头,将那沾了血污的纱布细细叠起,叠到一半儿,忽听翠浓这话,手上动作蓦地顿了顿,跟着抬眼看向她:
“即便他求饶,也是向我求饶。伤了谁就向谁赔罪,这最基本的情理他还拎不清么?”
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妹,你记着,你心慈一分,恶人就要得寸进尺十分。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根本不值得怜悯。”.
翠浓只觉得心口发涩。
话到嘴边,她声音打了颤,带着几分自轻自贱的委屈:
“我……我不过是个在风月场里讨生活的烟花女子罢了,哪配……”
尤明姜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不管是谁,生而为人,都该被人好好待着,跟你在哪处讨生活,没有半点儿干系。”
翠浓听得这话,眼泪再也兜不住,“唰”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最后一滴滴落在尤明姜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湿意。
那泪像带着灼人的温度,尤明姜手背一热,有种被烫得发疼的错觉。
心也跟着一起揪了起来。
偏在这时,忽然传来“轱辘轱辘”的轮子滚动声,慢悠悠的,却硬生生撞破了这份安宁。
翠浓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神情猛地一僵,连呼吸都顿了.
尤明姜瞧着不对,心头疑云顿起。
她顺着翠浓的目光,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来个男人,穿一身烫金黑袍,身形清癯,双膝以下空荡荡的,坐在一架藤编轮椅上。
他的身后,跟着个脸色铁青的紫衣男子。
轮椅上的清癯男人,目光隔着几步远,牢牢落在尤明姜的身上。
翠浓颤巍巍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轻轻道:“萧老板……”
这人,便是无名居的萧老板,萧别离.
明明坐着轮椅,又失了双腿,他竟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一楼?可自己除了极轻的车轮滚动声,竟没察觉到任何气息波动,一时摸不透这人的武功深浅……
尤明姜心头轻轻一动,冲他点了点头:“萧老板特意下楼,看来是要找我赔钱。”
“自然不是。”
萧别离被逗笑了,他扶手上装有机括,轻轻一按,轮椅便滚滚向前转动起来。
“你帮我赶走了流氓,虽坏了些物件儿,却解我一困,这般一来一往,也该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