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地上已躺倒一片,再无人能起身。
她看也不看满地哀嚎的白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盈盈地凑到傅红雪跟前。
“别绷着脸啦,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改日我请你吃槐叶冷淘,给你压压惊。”
傅红雪没作声,只加快了脚步。尤明姜也不恼,笑眯眯地跟上。
走了好一段,他才低低道:“多谢。”
尤明姜偏过头,眨眨眼:“谢什么?朋友之间,不说这个。”
傅红雪脚步一顿,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匆匆瞥她一眼,又立即移开视线,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
他抬起右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颔首。
再迈步时,那步子虽仍拖着,却不再那么沉了。
尤明姜含笑,走在他的身侧。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渐渐融在一处。
待那二人走远,马车纱帘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
叶开望着满地呻吟的白衣骑士,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
他闲闲倚在车窗边,屈指轻叩着膝盖,心想这可比茶馆里那些老套段子精彩多了。
“阵仗摆得挺像样,结果连人家衣角都没沾着。”他低声自语,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这等好戏,还是坐着看最惬意。”
说着从袖中摸出把瓜子,边嗑边摇头:“高手就是高手,揍人都揍得这般利落。”
目光掠过昏迷的花场主和一众哀嚎的骑士,笑意更深:“万马堂这回脸可丢大了,怕是有好戏要唱。”
想到这儿,叶开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他和小大夫打过交道,从沙漠里那会儿就看出来,对方不是个会因为别人瞪一眼、说一句,就喊打喊杀的性子。单看她当时非要捎自己一路,就知她品性纯良。万马堂这群人满嘴喷粪,挨打挨得不亏。
可最让他放在心上的,还是那个一直寡言少语的黑衣少年。
明明从没见过,可打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那少年一瘸一拐地拖着条病腿,脸上白惨惨的,像是多年没晒过太阳,浑身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
但怪就怪在,一看见那道倔强的背影,叶开心里就轻轻一动。
“傅红雪……”他把这个名字在嘴里无声地念了一遍,眼神沉了下来。
那把通体乌黑的刀,跟师父李寻欢、父亲叶平当初描述的样式分毫不差。
看来这个黑衣黑刀的少年,多半就是他千里迢迢来这边城要找的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间破旧的关帝庙映入眼帘。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两扇大门早已没了踪影,只秃秃地留下朱红色的斑驳门框,嘎吱作响。
外面像是老人家的嘴巴,饱受岁月的侵蚀,缺失了牙齿,里面则萦绕着一种腐朽潮湿的霉味。
关帝庙前的门槛旁,生着密密匝匝的灌木丛,枝头缀着一穗穗蓝靛色的小浆果。这果子大抵是边城特产,尤明姜还是头回见。凑近闻着有股香甜气,果皮薄得很,稍一用力,就会迸出玫瑰色的浆水。她迟疑着捏起一枚送进嘴里,下一秒,五官骤然拧在了一起。
好酸!酸里裹着涩,涩里掺着苦,那点甜淡得几乎尝不出来。难怪满枝满穗的浆果,竟没人来采。
“那是羊奶果。”傅红雪提溜着几尾巴掌大的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尤明姜仰起脸:“你尝过?”
“嗯,酸。”他迈过门槛,走到神像前的空地上,“得拌糖蜜,或者泡酒。”
见她眼巴巴望着果子又不敢再试的模样,傅红雪低声补了句:“下次要是有机会,找些糖蜜来拌。”
尤明姜眼睛一弯:“说定了。”
忽然她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像是想到什么绝妙主意。非但没吐掉嘴里那颗,反倒仔细挑了几穗饱满的,收进了竹编药篓里。
“摘这个做什么?”傅红雪不解。既然不好吃,何必再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