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轻声说道:“那就再赶一程。好歹找个背风的山坳,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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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雨点儿就砸下来了。
不是飘的细毛,是实打实的豆粒,起初就那么三五颗,东一颗西一颗地蹦。
再一眨眼的工夫,天就变了脸。
雨密得连成了片,白茫茫的挡住了视线,砸在车篷上“咚咚”直响。
“咔嚓!”一道闪电劈亮了雨幕!
紧跟着,炸雷震得耳朵嗡嗡响,海红珠猛地一缩,往车斗深处躲了躲。
雷电亮得人睁不开眼,拉车的骡子也受了惊,扬起头“咴咴”叫,声音里带着慌,蹄子在泥地里刨,一下一下,刨得泥点子乱飞。
海四爹慌忙跳下车,裤脚在泥里一拖,带起一串浊点儿。
雨水流进他的眼里,涩得他直皱眉,怎么眨都没用,他眯着眼,对着尥蹶子的骡子虚抽了两鞭,鞭子没挨着毛,只听见“啪”的空响。
可那牲口不买账,狠狠打了个响鼻,前蹄还在刨泥,死活不肯挪窝。
海四爹喘着气,无奈地冲车辕上喊:“尤大夫,这犟种犯了性子,尥蹶子了!”
“问题不大,我来吧。”尤明姜跳下骡车,脚一落地,就陷进泥里。
她伸手去扶车轱辘,车身猛地一晃,“咕叽”一声陷得更深,泥点子溅了她一裤腿。
雨水斜着往车篷里潲,落在海红珠手背上,冰得她一激灵,声音慌慌的:“尤姐姐,潲进雨来了……”
尤明姜往车斗那边望了眼,冲海红珠温声说:“红珠,把竹编药篓丢给我。”
接过竹编药篓,她没顾上披蓑衣,直接从里面取出了油布,顺着车沿儿压严实。
忙活了好一会儿,她掀开车帘一角往里看,见油布遮得妥帖,就边角洇了点水,俩小姑娘衣裳还是干爽的,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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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没急着上车,转而往路边走了几步,弯腰薅了一把苦苣菜,又寻着几株嫩苜蓿,轻轻捋掉根上的泥巴,凑到骡子鼻子前。
那骡子原本还梗着脖子,闻到野菜的气味儿,耳朵忽然动了动。
尤明姜摸了摸骡脖子,手指捋着鬃毛往下走。她蹲下一瞅,眼神倏地定住了,果然,骡子后蹄缝里卡着块石子儿,还渗着血丝儿。
三两下挑出碎石,她直起身从竹编药篓里摸出罐盐巴,捏了撮混进野菜,递到骡子嘴边:“原是受了委屈,怪不得不肯走。吃吧,等找着避雨的地儿,让你好好歇着。”
骡子嚼着野菜,眼里慢慢汪了水,尾巴不甩了,尥蹶子的劲儿也泄了,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胳膊,跟个讨哄的孩子似的。
海四爹已经披好蓑衣、扣上斗笠,看着眼前的光景,忍不住笑出了声:“尤大夫,我活这么大岁数,头回见跟牲口唠体己话儿的。”
“牲口不会说话,疼了也只能闷着,跟人心里藏着事儿一个样。”
尤明姜温声安抚道:“海大叔,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别心焦,您心里挂着的那些,我都瞧在眼里呢。”
海四爹望着骡子服服帖帖的模样,愣了愣神,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半晌才轻轻叹道:“……嗯,听尤大夫的。”
说实在的,他怕的倒不是这场山雨,就怕青风山之流的强盗来,万一他们人多势众,或是强盗头目比尤大夫武功高,可怎么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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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眼看前方的山道渐渐宽了些,车轱辘倏地一沉,“嘎吱”一声,整辆车像被什么东西拽住,硬生生顿住了。
紧接着,道旁的几棵树纷纷倒下,树干擦着车帮砸进泥里,溅起的泥点子飞了一车,骡子伤了蹄子,又受惊,这会儿本能往前蹿。
一时间,车身晃得厉害,仿佛要散架似的。
海四爹眼尖,瞥见草丛里露出半寸麻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绊马索!”
尤明姜没慌神儿,更没跟骡子较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