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
垂眸间,一滴泪砸落,覃乔快速说道:“陈嘉树……我说等你,你说我事业毁了会后悔;我若说不等,你是不是又会觉得我不够爱你?”
陈嘉树缓转过头,深幽的眼中漾着点点亮光,覃乔眼睛一痛,那是他的眼泪。
心脏像被狠狠掐住,她承受不住地佝偻下腰,用手臂强撑着桌面:“你们……总是用‘为我好’来控制我。我妈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她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陈嘉树站起身。
漆黑的世界里,是她无力的愤慨,是对他再次不信任的失望。那些话语仿佛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胸膛上。
刺骨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他抬起右手,身体的每个感官都知道她近在咫尺,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真是可笑……‘为我好’就像个诅咒,而你承接了我妈的思想……我慢慢被你们驯化,忘记了自己不爱喝牛奶,忘记了我曾经的梦想只是每天开开心心。可每次我考得好,我妈就开心……我忘记了陈嘉树从来都没有变!”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字字如锥,扎进他的心底。
覃乔从不轻易展示脆弱,此时此刻,她是痛极了。
陈嘉树再次尝试抬起如巨石压住的手臂,可脑海里闪现杨淑华那句“你不配”,又触电般撤回,颓然垂落身侧。
“你不配”不是杨淑华的原话,可她所有的言行无一不在传递这个意思。在她眼中,他甚至连做人的资格都不配。
疼痛再次发作,仿佛无数钢针刺入头骨。陈嘉树用力闭上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借此稳住这副身体。
黑暗让两人都看不见彼此,万籁俱寂,只余两人忽起忽落的呼吸声。
覃乔全没有察觉陈嘉树的异样,或许她也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她咽下喉间无尽的苦涩:
“十五年前你左眼失明时推开我,我告诉自己你受了打击,我可以慢慢等;九年前你即将破产,为我留了最后一笔钱然后提分手,我告诉我自己你是爱我的;你去坐牢又是这样……你是为我的前途考虑,怕拖累我……我竟一次次内化了你们的逻辑。”
面对这个毫无反应的男人,一股火气蹿上心头,她忍不住吼:
“是不是只有服从你们的安排,才是爱你们!!”
这道质问在静谧的屋内如雷声劈落。陈嘉树身躯猛地一僵,如梦初醒。
他怔然地“望”着眼前的覃乔,那些过去与现在的甜蜜、生死与共,忽然就变得模糊而遥远。
六年的空白,如果不是杨淑华藏了信、拉黑了他,他们就一定会在一起吗?他们之间,真的有爱吗?
团聚在陈嘉树脑内的浓雾顷刻散去。他蓦地想起那晚覃乔郑重的承诺:
“你那些年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每一笔。将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报恩。
原来……是真的。
陈嘉树轻笑了一声,悲凉的气息打破了死寂:“……是我错了,错在不该挟恩图报……”
“我给予的一切都成了你们的负担,我安排的生活成了施恩……你嫁给我,是报恩;跟我复婚,也是报恩。”随着对自己判断的确认,他哀凉的声音越来越高。
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眩晕涌上心头。陈嘉树踉跄半步,撞到身后的转椅,只能靠着它勉强站立。
鸦青的睫羽间淌下两行热泪,顺着下颌滴落。陈嘉树霍然睁大空茫的双眼:“我算什么?一个被施舍的、痴心妄想的残废!”
“残废”二字予了覃乔一记暴击。
“陈嘉树!!”
覃乔勃然变色:“你恨我妈可以,但不能这样否定自己,否定我!”
话音刚落下,她再也承受不住,弯下腰去,哭得不能自已。
那瘦弱的身躯如同石缝中生出的小草,在风中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