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看到陈嘉树吃饭,首次是在集团里他用的餐盘;第二次是在和丞丞吃西餐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她多想,陈嘉树明明可以让阿姨提前把菜放进他的餐盘,却让老宋报菜名、夹菜,就像是特意演示一样。

“眼睛不好之后,我的饭局减少了八成,但总有些宴请无法推辞。比方说大客户的维护、政府接待这时候就需要老宋帮我布菜,而叶助、张助则确保我不会把财政局局长的酒杯当成招商局长”

她什么都没问,陈嘉树就把刚才的‘演示’给她说明了,覃乔握着筷子那只手的拇指指尖掐进食指内侧。

说不上的感觉,陈嘉树坦然得大谈自己生活中需要依赖他人,可是又有某种固执,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你猜那帮大人物怎么说?他们说啊我的‘近视眼镜’比他们的都贵。”

觉得自己很有幽默感吧,男人浓密的眉毛弯成好看的弧度,明白色的灯光落在他眉尾跳动,覃乔却因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他从而心里堵得慌。

陪陈嘉树吃完晚饭,覃乔又陪他进书房工作。陈嘉树工作时候全神贯注,眉心轻拧出一道浅浅的竖纹,戴着的助视眼镜比普通眼镜重,时不时往下滑,他专注之余频频将它往上推正。

每次一要对视,覃乔都先一步移开眼睛。

到了晚上十一点,准备回去了。

“乔乔今晚留下吧。”陈嘉树坚持起身,手掌扣着桌沿,用力不当,他的伤腿踩到地面发出痛苦的一声长“嘶”。

覃乔本能地跑到他身侧,拉来轮椅让他坐上去,低斥他不爱惜自己身体这种行为:“别乱动。”

“今晚留下吧。”陈嘉树脖子抬得很高,眼巴巴等她回复。

这人现在‘老奸巨猾’分不出几分真几分假,还是出于愧疚,覃乔咬牙关应下:

“好。”

腿上的石膏还没拆,洗澡成了最大的困难,陈嘉树在医院里忍了三天,今天必须洗澡。

又瞎又瘸只能依靠他人,不然自己硬来,搞不好就像覃乔之前说的那样‘因小失大’。他给老宋打了电话,让他到楼上来。

卫生间里灯光冷白,打在陈嘉树冒着密汗的额头上,犹如冰箱里刚拿出玻璃罐外壁凝着的水珠,他长出一口气,胸腔伏下,陈嘉树眼神一顿,双手攥紧轮椅扶手,再用力一撑起身,全身的七成的重量压在左腿上,走到镜子前面,上面出现他的虚影。

十七岁之后他就没在暮色降临的街上看清过人脸,现在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他扯了个讥诮的笑,这样的自己,唯一的体面,就是不成为亲人的‘麻烦’。

第25章

又过了五天,早上下了一场雨,空气里便浸满了清新的泥土气息。

覃乔在阳台上呼吸了几分钟新鲜空气,折身回房,走进卫生间,陈嘉树站在台盆前洗脸。

清水冲洗干净洁面泡沫,陈嘉树抽取两张擦脸巾,抹掉脸上那层水迹。桌面垃圾桶贴着台面角落,他一如既往将纸巾扔进去,但无论多熟练也无法做到和明眼人那般一眼定位,在判断距离上还是需要稍稍试探,指尖永远先沾到物体来校准。

完成。

他拉开中层抽屉,取出电动剃须刀,没开机前,另只手先摸了一遍自己的下巴,硬硬的胡茬不是很明显,然后打开剃须刀开始在下巴处推动。

剃须刀几乎没有“滋滋”的噪声,覃乔偏脸看他,陈嘉树的胡子集中在下颌那片,很稀松生长速度也很慢,创业那会儿忙的时候,常常几天不回家,不出去见客户,他便不打理自己,即使几天几夜也都只是青青的小胡渣。

关掉剃须刀陈嘉树再摸了遍下巴,确认没有遗漏,他将剃须刀收回原位,听见身侧的覃乔脚步一动,像是转了身过去。

“乔乔。”

他立刻叫住。

覃乔嗯了下驻足。

他半转身面向覃乔:“一直想问你,我老了吗?”

覃乔仔仔细细地将他从上到下,再由下往上,一通打量,目光最终停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