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石阶的距离,文玉也能瞧见那水迹微微的反光。
“阿沅?你怎么湿透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文玉撩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下了石阶,跨到阿沅面前半蹲着身子。
离得近些,文玉将阿沅看得更清,他的额上上满是细密的水珠,叫人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累极而产生的汗,就连额前的鬓发也结成一绺一绺的,湿漉漉地垂在眼前。
“阿沅?你怎么了?阿沅?”
文玉有些不知所措,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她记得出门的时候,阿竹替她预备了汗巾在荷包里。
可是她怎么摸也摸不着,待她垂头一看,腰侧空空,哪里有什么荷包?早不知掉到何处去了。
“给——”
文玉闻声而转,一只修长清瘦的手横在她耳畔,手中静卧着的是宋凛生随身携带的锦帕。
她抬首望去,宋凛生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侧,此刻正微躬着身子将那方手帕递给她。
“我叫洗砚进去拿毯子了,很快便回。”
文玉心中一暖,宋凛生,你不愧是宋凛生。
她将那帕子接过,也不同宋凛生客气,便抬手为阿沅擦拭脸上的水渍。
她一面动作轻缓地为阿沅清理,一面柔声细语地接着询问:“阿沅,和阿姊说说,你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弄的?”
文玉不由得想到先前在街市上头一回见着阿沅时,她二人一同经历的窘境,心下也开始胡乱猜测了起来。
“阿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找你的麻烦?”
“哇”地一声,阿沅竟放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将文玉方才擦拭过的脸颊又糊了个遍。
他一面跟个拨浪鼓似的狠狠摇头,一面断断续续地颤抖着说话。
“阿姊!阿姊……阿姊快不行了!”
文玉转头同宋凛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的神情,文玉不禁哑然失笑。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阿沅的后脑勺,摸了满手的水。
“阿姊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文玉伸出一指刮过阿沅的鼻尖,笑意满满地同他对视。只是文玉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她的唇角僵直,面色越来越凝重,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沅,你是说?”
第58章
文玉的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感觉丝丝入扣将她缠绕其中,逐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她头顶落下,把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她仿佛能将阿沅所说猜透:阿姊,能叫阿沅称之为阿姊的人,确实不止她文玉一个。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文玉的脑海中浮现,她的心脏慢了半拍。今日她与宋凛生所遇之事,难道不过是漫长的命格乐章中一阙短暂的序曲。
阿沅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文玉的衣袖,他冰凉的体温隔着衣料仿佛有着莫名的穿透力,将文玉冷得如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那感觉不但冰凉,还带着深厚的湿冷。
阿沅手中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加重,文玉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又捧到面前不住得呵气,期望能叫阿沅暖和些。
很快文玉便发现,这一点点呼吸带来的热气,不过是杯水车薪、收效甚微,根本对此刻正快速失温的阿沅起不了任何作用。
文玉身形一顿,她不再迟疑,手中便暗自运转灵力,源源不断的热流便从自己的掌心同阿沅交叠之处,往阿沅的身体钻去。
然而阿沅接下来的话,却是叫文玉如坠冰窟,非冰凉二字可比拟。
“是枝……是枝白阿姊!快救救枝白阿姊!”
阿沅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的颤音,整个人也抖得像筛子一样,双肩不住得上下耸动。
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是平地起惊雷一般,将文玉和宋凛生二人平静无波的心湖炸得游鱼逃散、水花四溅,荡起久久不能平息的纹路。
“枝白阿姊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