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急促地呼喊着:“公子!公子!”
文玉抱着双手立于原地,好整以暇地瞧着宋凛生和洗砚一前一后地走着。洗砚喊得越急,宋凛生的步子就迈得越快,最后两人竟像是在你追我赶地跑走似的。
天幕染着深邃的墨色,像是一张四方的绸缎遮盖在月牙之下。文玉扭动着脖颈,活络筋骨之时,仰头望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她最初下界的目的,便是在人间寻着宋凛生,护他周全,保他一生无虞。
只是,像今日之事,坠入坑洞原本就是由她而起,而她非但顾及颇多,无法出手相救,还要宋凛生解下外袍来照料她。
文玉的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腾起一丝疑惑:是否她最初就不该现身。
若是她隐于暗处,便可为所欲为。莫说使个术法救他于危难,叫他平安顺遂,便是他想建功立业、想造福百姓,不论他查什么案子,或是抓什么人,她都可以先他一步将涉事之人捆了丢在江阳府衙大门口,不叫他费神费力。
文玉头一回如此深刻地感到“悔意”二字,之前她后悔在后春山的树上掉下来,也后悔没想个更好的由头解释自己的来历。
不过同此刻的感受比起来,那些气馁、懊恼,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那时不过是说话太急了些,三句话就像是捕鱼的网——到处是洞。事实上,除了显得她不怎么聪明之外,却并不造成什么影响。
现如今她却是只能眼看着宋凛生受困而无法有所行动,文玉的心中有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或许真的不该现身……
文玉轻呼出一口浊气,她抿着唇,张开双臂伸展,感到肩上一阵松快。
她收回目光,一垂首视线正与石阶上的宋凛生和洗砚对上。宋凛生立于上级,洗砚要矮他几步,两人一上一下垂手而立,正回身望着文玉。
“文娘子!想什么呢!咱们快些回府罢!”
洗砚轻快的声音传入耳中,文玉却不为所动。她只看见宋凛生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文弱的面庞,只是他头正肩直、长身玉立,不但将那文弱之气补足,反倒添了几分清俊挺立,傲然于天地之间。
此刻他正安静地同文玉对视,那一双宝石般的眼横卧在有如层峦远峰的眉下。宋凛生轻轻颔首,水一般轻柔的声音便向文玉流淌过来。
“快过来罢!文玉娘子。”
所谓境随心转,然而宋凛生从上都繁华之城迁来这小小的江阳府,文玉并不曾在他身上看见半分气馁、倾颓之色。
他身上仍是那股温和坚韧、兼容并包的向上之气,仿若迎风挺立、高悬枝头的玉兰,得意时傲然绽放,即便是零落成泥,也坦然面对。
文玉的心放松了下来。宋凛生一个凡人都不曾自怨自艾,她又何必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
不论将来如何,此刻,她并不后悔来到宋凛生的身边,至于命格变化、时运改写之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来啦!”
文玉仰面一笑,双眼弯弯好似新月,她提起裙裾便向宋凛生跑去,耳后的发尾随着她轻快活泼的步伐轻轻漾动。
夜色浓重、露水湿寒,前路就好似这看不穿的天幕,与其踌躇,不如亲自走过。
届时,它是好是坏,不必分说、不辨自明。
宋宅门前的这盏油灯,自会为她们指明方向。
“阿姊!阿姊!”
文玉一只脚正踏进宋宅的大门,还未曾进门,却听得一声呼喊在身后响起。
那声音清透响亮,很是童声稚气,似乎是个小娃娃的喊声。
阿姊?文玉左右扫了宋凛生和洗砚一眼,这儿能被称作阿姊的人除了她文玉,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罢?
文玉颇有些疑惑,正欲回身查看,便听得那声音又唤了一声。
“文家阿姊!”
“阿沅?”
待文玉看清那从夜色中涌现出来的身影,他熟悉的小脸儿上纵横的水渍还清晰可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