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数,就让他接着睡了。
直到仅剩两刻钟,挽香实在疑虑,才去摇少年的肩膀,摇到他睁开眼睛。
迟镜一问时辰,当即窜了起来。
他差点磕到头,风风火火地洗漱更衣、叼了块糕点在嘴里,拉着挽香冲出暖阁,在栈道上一路狂奔。
挽香纤如蒲柳,竟稳稳地跟着。
倒是迟镜的心脏受不了惊吓,跑到续缘峰外,不得不手撑膝盖停下来,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瞧见谈笑宫前的广场上,来人已络绎不绝。
燕山广阔,千峰万壑,三山七岭十八门散落其中,如星罗棋布。各派之主汇聚一堂,众星拱月,逐个向常情问安。
原本空旷寂静的主殿里,人头攒动。
因道君新死,没有任何多余的说话声。
常情负手而立,站在殿中阶下。
她有条不紊地钦点各级同门,目光落在迟镜身上,琥珀色的瞳孔微显笑意,道:“你来了。”
迟镜小声道:“抱歉宗主,起晚了一点……”
“无妨。那是你的位置,过去吧。”
迟镜点点头,依言照做。
他虽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但也不会没事找事,故意做出格的举动供人嚼舌根。所以,他让挽香留在侧殿等候,一个人来了主殿。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探究、质疑、批判,各不相同。
他们发现宗主对迟镜礼遇有加后,更是多了些不解,以及耐人寻味。
迟镜努力地目不斜视,还是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季逍。
青年早已到场,被安排坐在迟镜的下首。
迟镜入殿前,他好像在和两位前辈交谈。凭季逍的话术,一贯是左右逢源的。
前辈们被哄得频频点头,直到发现迟镜,才变了神情。
迟镜和季逍的视线穿过错杂人影,恰好相撞,而后同时移开,若无其事。
迟镜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明明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季逍才是言行逾矩之人,怎么像两个人通奸了一般?
连对视都没法光明正大了,幸好上年纪的修士们榆木脑袋,没怀疑什么。
山间钟声回荡,辰时已至。
殿门半掩,示意例会开始。
今日的头等大事,自然是道君头七,为其魂魄送行。
相传人死后的第七天,亡灵会折返家中。家人若是不舍,这便是死者投胎前,最后一次与之道别的机会了。
但修士大多和亲故断了联系,谢陵也不例外。无人知晓他的出身,他亦不喜提及过往。
所以临仙一念宗有头有脸的人物,皆聚集于此。众人一同闭目默哀,送道君上路。
迟镜有样学样,在司仪唱祷的时候,阖上双眼。
不过他心里清楚,道君的亡魂正待在续缘峰之巅,夜夜和他泡温泉呢。
一些见不得人的画面浮现在脑海,纤毫毕现。天地良心,迟镜绝没有主动去想,可是好几个漫漫长夜,曾经的道侣相对,纵使阴阳两隔,也难免做些生前生前做惯了的事。
反正有温泉养护,迟镜身心好转,不必再担心受凉。
那些场面太刺激了。彼时的谢陵吐息克制,眼泛薄红,似万钧寒冰消融。与殿中高悬的遗像相衬,若冬春辉映,晴雨同天。
迟镜轻咳一声。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迟镜这一咳嗽,不啻于巨石砸向湖面。
修士们无不知晓声音的来源是谁,登时面部抽搐,一个个咬住牙关。
迟镜吓得屏息凝神,再不敢造次了。
然而,他昨夜睡得太晚,强睁着眼时还好,现在眼皮合上,一下子瞌睡连天。
没过一会儿,一股浓浓的睡意涌上喉头。迟镜惊恐地发觉,嘴巴已经张开了!
下一刻,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呵欠。
被巨石砸过的湖水仿佛沸腾,修士们眉毛乱跳,青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