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年份来说,迟雪明年就要上高一了。她回忆自己的高中时光,竟是如此完整,从高一到高三,她完成了交友、旅游和升学。这让她对现实生活根本提不去兴趣了。
她垂头,婶婶察觉到她气息的失落,没再继续,而是转头换一个话题。
“小雪,我们收拾好了你父亲的房间,东西都还没换。如果你想换的话,尽管提就好了。”
佣人帮婶婶夹菜,她摸着勺子,又温和地说:“帮你买了些生活用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好的,谢谢婶婶。”迟雪话语略带磕碰,面对这些亲戚,她仍旧很不熟悉。
“大哥他。”婶婶的声音清亮,迟雪从她的灰白瞳孔中看到一丝失落,她叹一口气。
“你可能记不得了,小时候你回来过,也就几个月大。大哥他很喜欢小孩,帮我带过这大的糟心东西。这小的也不让人省心。”婶婶笑笑。
“大伯他可好了。”大女儿立马应上,刚刚的悲伤不见踪影。
“是吗……”迟雪顿顿,她对父亲一概不知。她心中微微失落。
他人都如此珍惜父亲,而她等到父亲去世后,才追悔莫及。
她还一直以为父亲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他孤苦伶仃。可直到今天,她才得知,父亲落魄后还接触过家里人,相处得很好,有人仍惦记着他。
婶婶的话化作一桶冷水,浇到她自私的头顶。不平衡充斥悲伤,她吞咽下肚。
迟雪垂头,余光才突然发觉,管家一直坐在门旁,双手拄着拐杖凝视她。她感到不自然,刻意歪头,躲开目光。
吃完饭,尺尚突然对侄女说,“你等会,过来一下。”
他的两个孩子问:“我也能去吗?爸爸。”
这个冷漠的父亲,能拥有两个如此活泼的孩子,大概要归功于他的妻子,以及他本身的忙碌。
迟雪点点头,“哦”一声。
女佣开始收碗,两个孩子又争着洗碗。迟雪跟着尺尚,走入长走廊,拐入一个房间。
尺尚等了她两步,直到她靠近身边,才推门而入。
门一开,亮堂的光线射入瞳孔,迟雪睁不开眼。可她又看到了,模糊光影间,她看到一排排书和标本。
“我带你去看看他。”
尺尚沉声重复。
迟雪跟着这个叔叔走入房间,她看得更清楚了,玻璃罐里有蝴蝶,有动物尸体,也有各个器官,他们交错地放在书架上。
她不恶心,只是有些滞顿:“这些是……”
尺尚没有回头:“玄关。”
迟雪抬头,看到昏暗的墙壁,墙纸旧色,有几本书的封皮上是线条般的文字,墙上挂了一副书画,她认得,也是线条文字。
“这个是什么意思。”她轻声问。
尺尚没有回答,他径直到一个罐子面前,玻璃罐里装着几块碎骨,拼起来,依稀能看见是三角的形状。
迟雪跟过去,尺尚跪坐下来,她也只好跟着。
她听到他说:“这是你父亲的肩胛骨。”
迟雪一停,望着。
肩胛骨雪白,剔得很干净,悬浮在液体里。从玻璃瓶里看着,仿佛还能幻视新鲜的血肉。
迟雪想到父亲的骨肉,他落在马路中间,身旁淌满鲜血,沥青路上拖着碎肉。他每一处骨头的破碎,不显得尖锐,反而静谧。
尺尚双手合十,微微垂头,灯光在他头顶悬着,散着一圈光晕。他虔诚面对这个残余的玄关。
父亲的玄关全碎了,迟雪突然想起什么,那场如梦似幻的地震让她魂不守舍,她很想向这个叔叔叙述梦里的事情。
回到这个年代后,她都快分不清了,她不知道过去是真是假了。
“这是,为什么碎了?”她落寞,垂眼问。
那根木条直直插入他左肩,他的肩胛骨就这样碎裂。
“很多原因。”尺尚微微转动玻璃瓶,碎骨浮沉,他此刻像一位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