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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学校了。”

“我考到一间很好的学校,读的英语专业,学费也不贵。尺言,你呢?”

他眼前浮现出小雪手拿艺考宣传单,看得入迷的模样。他意识到自己糊涂,用手掌狠狠拍自己太阳穴,试图醒过来。

“好,祝你大学愉快。”

“我还想好了,我不想留在这个城市,我想去大都市看看。你觉得我该去哪里呢?北京,还是上海?”

尺言愈发愈头疼,雨水开始浸湿他衣角,他望见色散的便利店招牌,也望见亮着光的手机,顶着太阳穴揉道:

“都挺好的。”

“尺言,你现在在哪里呀?”

他打三个字:“在外面。”

“你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

对面有些沉默,半晌之后,懊然一个字:“噢……”

尺言听见这个字,心突然绞痛,他呼吸不上来,只得弓着身。

“尺言,你能帮帮我吗?”小雪又发来一条消息,她的消息源源不断。

他眼前看得模糊一片,每个字都不清楚了:“不能了。”

“你能告诉我,我的妈妈是谁吗?”

尺言偏过头去,试图将意识拉回来,可他忍不住,即便他摁不清楚每一个字符。

他有点想给小雪打电话,下水道的气息飘过来,他触碰到青石板的湿滑,在他准备顶着剧烈疼痛的身体,给小雪拨电话的时候。

女儿又发来一条消息了。

“尺言,你能告诉我,郭雨生,是谁吗。”

郭雨生,是谁。

他一下子定住了。

他想,拼命地想,他试图回忆,可一旦回忆出来,他就必须要给小雪答案。

不行,他不能想,他坚决不能想。

他感受到火焰在燃烧,一切昏暗如厚云,他看着阴沉的天空,看着彩虹与晚霞,天空瑰丽得异常。

他摇头,不能想,不能想。

他太疼了,每一寸骨头都在疼,像骨缝里钉上钉子,钉子撬开裂痕,钢筋从裂痕中生长而出。

他不能想,他的肺都像一条搁浅的鱼,在漫无水分的陆地跃动,狼狈得快要暴毙。

他看着每一块青石台阶,每一条水痕,他想起身,骨头却散架一般,他又直直地坠下去。

手机滑落。

擦过他的身体,直直面朝下,跌入水坑里,溅起些许水花。

“尺言,”

“尺言,”

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昏沉的眼前在强硬之下清晰,他看到两个重影,低头,翻过自己的手机。

手机全湿了,声音都蒙上一层水雾。尺言湿漉漉的,无力地把头靠在石阶上,乱发成了一束一束。

“你没带伞吧。”

雨滴落到地上,又跳起几粒水珠。

他的手腕也湿了,水挂在他的皮肤上,他垂眼皮,看着。

“你现在在哪里?”

声音一卡一卡,尺言只吐出些许呼吸声。

半晌,他吐出一句:“我自己回来。”

雨下得很大,他整个身体都淋湿,他撑着自己的身体,强硬起身。行人匆匆而过,雨衣、雨伞、车辆五彩斑斓,组成雨天的画卷。

他喉咙宛若炙烤,火燎燎的,眼皮垂得很重,像绑了两块铅。

郭雨生,是谁。

他试图打开天气预报,一划手机,仍在与小雪的对话框里。

雨水浸湿整个屏幕,他的手太过寒冷,连手机都感触不到了。他出不去了。

大雨滂沱,没有要停的意思,云层一片盖着一片,重重叠叠,飞鸟焦躁不安地盘旋。

他只望一眼,就垂头走。

他的步伐沉重,每一寸身体都充满水分,宛若泡发的海绵,或是青苔。

他缓缓上路。

第42章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