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打得激烈,但盛砚带的都是精兵,训练从不落下,对手又是以“彪悍”著称的胡人,因此哪怕对面人数足有两倍之多,这场仗还是毫无悬念地胜利了。
他们到京城的那日,盛砚身后的人马只剩下了一半,加上中途加入的起义军,也不过三万出头。
可就是这么一支疲惫的、带伤的军队,穿过草原,峡谷,高山,洼地,跋涉千里万里路,兵临城下。
和前几次回京不同,这次没有百姓在道旁迎接,街上门户紧闭,冷冷清清,但仍可见往日繁荣。
酒楼高耸如云,店铺碧瓦朱檐,越靠近宫殿,越见重轩复道,朱门绣户,时寻听见军队里惊叹声此起彼伏,不少都在聊着“京城原来这么繁荣”或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带爹娘小妹来看看”,心中腾起悲凉,越发觉得周元祁可恨。
他知道这不是周元祁的错,边疆比京城自然要荒凉,哪怕换一个君王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境况,可他就是恨,恨人力不足,恨技术落后,恨地方官贪婪无作为,恨庞大的官僚体系和封建制度。
“我们到了。”盛砚轻叹。
时寻一阵恍惚,上次离开京城,不过寥寥几人,这次回来,却是带着几万人马。
周元祁上位的几年来,边疆有盛家两兄弟守着,朝中又有盛丞相担职,百姓生活安康,时间久了,又没遇到什么危险,禁军自然懈怠。此次对上,竟还是边军占上风。
盛砚点了几百人一起破宫门而入,剩下的由许青禾带领将宫殿包围,进了大殿,寻不到人,四散搜寻一圈,始终不见周元祁的踪影。
周元祁并无子嗣,后宫也是空荡,几个妃子聚在一起瑟瑟发抖,士兵们丝毫没有惜香怜玉的意识,将几人拖出来扔盛砚面前。
众妃子鬓发散乱,好在穿戴整齐,她们想好的措辞在见到杀气腾腾的盛砚时忘了个一干二净。
时寻见她们怕得紧,将盛砚扒拉到一边,想扶她们起来,其中一人却一把拔下发簪,对着自己的喉咙,声音颤颤:“别过来!”
两拨人对峙之际,忽又有个人被押了出来,那士兵喊道:“盛将军,还有一个!”
那女人脸色发白,见到盛砚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抹激动,嘴唇颤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遥遥望着盛砚,目光怀念而贪恋,像是透过他看见了以前还未嫁进宫中的时光。
两人对视许久,盛碧移开目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盛将军。”
盛砚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急步上前想将人扶起,但盛碧却往后退了一步,步摇纹丝未动,脚步都未传来一声。
盛砚还记得,阿姐以前最烦繁缛的坠饰,小时候父亲给她带发饰回来,最终都落了灰。送进宫前为了学礼节,她还挨了礼教嬷嬷好多顿打,多数都是因为阿姐不喜将头发高高盘起,她总是晃,步摇就跟着晃。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盛砚沉默了很久,最后只问:“阿姐,你看见皇上没有。”
“没有。”盛碧犹豫了一下,最后回答道。
时寻叫士兵将其他几位嫔妃都放了,他也跟着要溜,被盛砚喊住。
手被盛砚拉着,他听见盛砚又问:“爹呢?”
盛碧四下张望着,再抬眸眼底已经有了盈盈泪光:“被那杀千刀的关进牢里了。”
盛碧擦擦眼泪:“他在西边的山上就是你和他为躲太傅检查功课常去的地方。”
“我陪你们走一段吧。”盛碧叹息道,“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和三弟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被盛砚牵着的时寻:“这位是?”
时寻头皮一麻,前几个世界压根没有见家长这个环节,他也不知道该和盛砚的长姐说什么。
掌心出了汗,时寻僵硬道:“阿姐好。”
“这是时院判。”盛砚主动道。
“不是这个。”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轮,又落到相握的手上,她心下了然,问时寻,“时大人和舍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