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呼出一口气,合起手来搓了搓:“真脏啊。”
柳轻绮托着腮,蹲在一边看他,闻言笑道:“你还是穿这身好看。”
“可别,这套最便宜。”
“最便宜不代表不好看,”柳轻绮说,“你自己看看你穿白色好看吗?真不行,人高马大的,别人穿上像仙人,你穿上像要去揍人。”
“瞎说,我觉得就还不错。”
方濯收一收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柳轻绮的目光。那眼神笑盈盈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回过头只过一息,就又忍不住转过来,再瞧一瞧这一目光,稍稍红了耳朵。
“有能耐你就跟掌门师叔说声,让他把内门弟子的衣服颜色都改了,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穿。”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呀。”
“没有就别说啊,”方濯道,“再不好看,今年年会你不还得看。”
“那我可以试试。”
柳轻绮沉吟些许。方濯终于笑了:“不会吧,你真觉得不好看啊,我还以为你开玩笑损我呢。”
“我可没打算骗你,有人适合那些颜色,有人就不适合,”柳轻绮道,“比如你,你就适合深色,不适合浅色,你穿黑色、蓝色、绿色,我都觉得比白色好看。”
“深绿色。”他补充说。
“我没有深绿色的衣服。”
“没有就没有呗,骄傲什么。”
方濯笑了,但无话讲。他倒没留意过自己穿白衣到底好不好看,但是倘若落到他人眼中、特别是柳轻绮眼中,确然是不及此身的话,此后到底穿什么,倒有必要一思虑。
他手脏,耷拉在一边,识趣地没去碰人。柳轻绮虽然也不干净,但到底没与那些尸身进行过亲密接触,只是手上脏,身上还算洁白,除了衣角扫地、沾了些尘泥之外,衣衫上下勉强看一看,也算一尘不染。
方濯掀着眼皮看一看他,不动声色地低下脑袋,勾了勾唇角,感到一阵不合时宜的幸福,也不知道他身边的老兄们会不会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挖坟是一项体力活,方濯坐在地上休息了半天,方才缓过口气来。两人恢复了点体力,就开始从那些搬出来的尸身里面挑拣。这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这些尸身大多葬下已久,腐烂的血肉与破碎的衣襟彼此黏连。外加正值盛夏,原本就不怎么好闻,鼻子张开一会儿,就忍不住想吐。不多久时,方濯的胃里便一阵翻滚,有一种奇异的味道正顺着食管向上反去,初步判断是炸馒头片。他方才还在抱怨,不高兴这群人就算是丢乱葬岗,都不知道裹个草席,这回又格外复杂地思索,幸好没有草席,不然一个个解开再拖出来辨认,得费多少时候。
但就算是诸位坦诚相待,尽可能加之配合,等把那四位挑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满头大汗。方濯不得不再把其余人拖回去,大费一番周章。等把他们放回去的时候他还有点犹豫,但是客观条件在上,让他们重新再找个干净坑属实不现实,只得原路送回,待到填土时,方濯冲那坑合了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道:
“今生孤苦,来生便生个富贵人家,希望诸君一切都好。”
语罢,他冲坑洞弯弯腰,便着手填土。柳轻绮在近旁问道:“你嘀咕什么呢?”
方濯笑笑:“我替他们祈祈福。”
“什么?”
“活了一辈子,结果最后落个葬入乱葬岗的结果,想必这一生过得也不是如何顺心,”方濯道,“惟愿来生能弥补回来吧。”
柳轻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答话。他回到那四具尸身旁,闷头找了起来。
在此前他们问过孙朝,褚氏究竟被葬在了哪一处坑洞之中,孙朝却表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此乱葬岗之中。在方濯没来之前,柳轻绮带着廖岑寒,将四周的坑洞都看了个遍,依稀见得其中一个最靠近外围的坑洞之内尸身似乎较为新鲜,大体也就是近些日子抛来,料想到褚氏去世不过半年,就算要随便找个坑洞抛去,也是最靠近外围、最值得留意的一处坑洞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