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疼(3 / 5)

说着话,用着力,却无济于事。方濯仿佛决心要焊死在他身上,动也不肯动一下。柳轻绮动一动他,他就更收紧了力气,仿佛要将骨头全部揉碎。他垂着头,将脸藏在肩头,不声也不响。柳轻绮原本提着他的后领子,现在不得不转换策略,轻轻搭住了他的后颈。他干巴巴地说:“太脆弱了。”

“师尊。”方濯说。

柳轻绮说:“我看你来不为安慰我,而是要兴师问罪。”

方濯紧紧地拥抱他,宛如用尽全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向下勉强一咽,却又不得已而吐出一声扭曲的、奇异的声响来。

“师尊。”

他哽咽着说。

“你怎么回事啊。”柳轻绮有点无奈。

方濯收紧双臂,恳求他:“再紧一点吧。”

“什么?”

“你的胳膊……”

方濯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拥抱像是捞着柳轻绮压在灶台上,目无尊长,也无纲常法度。那或许不像是一种拥抱,而是某种融合,他正尝试着将柳轻绮揉进他的血里去。柳轻绮被他抱得有点疼,他的眉毛微微皱着,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但他依旧也没说话,轻轻拍着方濯的后背,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我都知道了。”

半晌,方濯说。

柳轻绮说:“唉。”

“掌门师叔没说完,我就出来了,”方濯说,“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

柳轻绮说:“唉。”

他慢吞吞地说:“你看你,好奇心害死猫。”

“不。”方濯说。

“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好。”

“不。”

方濯说。

他的双臂依旧环绕着柳轻绮不动,却慢慢地抬起脸来。那一张脸上满是泪水,近乎夸张。他的眼眶是红的,鼻尖是红的,一侧脸是红的,另半边却是苍白的。他看着柳轻绮,人如山般站着,却微微打着颤。他哆哆嗦嗦地靠近,又宛如怕冷一般将自己牢牢塞进去。他哽咽着说:

“师尊,你不知道,当掌门师叔告诉我那些事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柳轻绮张了张嘴,可碍于那双含满泪水的眼睛,他却又放弃了此刻的计划。他摇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问道:

“害怕?”

“我害怕,我真的后怕,”方濯道,“如果你死在当时,我该怎么办?”

柳轻绮道:“但是当时,你还不认识我。”

“所以我生得太晚了。”

方濯低下头,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他瘫在柳轻绮身上,压得他完全不得动弹,却好像被谁钉在他的肩膀,构成了一只拥有着温热怀抱和痛苦的回忆的牢笼:

“我认识你太晚了。”方濯说。

“我早该知道。比现在要更早,早到最开始你被燕应叹掳走、他威胁你之前……”

“啊。”柳轻绮说。他轻声道:

“这你都知道了。”

“掌门师叔没有瞒我。”

“啊。”

柳轻绮直着嗓子,干巴巴的,仿佛只能发出这个声音。他意想不到,而又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那双眼睛原本还掺杂着某种询问与心软相交织的复杂情绪,可此刻却只有被戳破秘密的尴尬与无地自容。特别是当方濯顺着魏涯山说的话往后捋、提到花岭镇的时候,他的胸腔用力起伏了一下,神色倏忽苍白。他强笑着问道:

“花岭镇?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怎么还记得。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觉得,阿濯,你会关心我的事,我很荣幸。但有些真的和当年没关系,压根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瞎想——”

“在幻境里,你被花神像一剑穿心,”方濯打断了他的磕磕绊绊,而在此刻,他的语气宛如行军,一字一句虽然掺杂浓重鼻音,却也无比明晰,“你那时……比现在看着要年少,我以为是那剑上有什么名堂,可现在我才明白,那压根就不是幻觉,而是回忆……”

“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