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完全不知道,方濯只似自己从未听说过柳一枕这个人一般,问道:
“师祖未能有缘见到这把剑,这确实是可惜,但世事已了,人死不能复生,不过一把剑而已,为何我师尊又连提都不愿提一次呢?”
事实证明,他这样的策略确实有效力,柳泽槐哎哟一声,原本支起的腿放下了,颇为惊讶地看着他。他狐疑地说:“你真不知道?”
“我对我师祖,只知道一个名号,”方濯说,“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我师尊也不曾告诉过我。”
“不曾告诉过你?那他也没告诉你当年燕应叹掀起这场大战就是为了他柳一枕?”
方濯摇头。
柳泽槐大吁。他原本盘着的两只橘子彻底失宠,一只被丢给了方濯,另一只则握在掌心,剥了。似乎是不敢相信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对于方濯的回话看上去分外惊奇,而又若有所思,嘴里吧唧吧唧嚼了两瓣橘子,才斩钉截铁地开口:
“你师尊羞于跟你讲。”
“什么?”
方濯自认将抵达真相边缘,橘子剥到一半也不继续了,倏地直起了身。柳泽槐瞥了他一眼,又丢了一瓣橘子到嘴里,想了一会儿,随即以手扶着桌子,作势要站起来。
“不行,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他说,“我得去跟你师尊商量一下能不能跟你说。”
“哎,师叔!”
方濯慌忙拦住他:“不能去,师叔,本来我正是因为他死鸭子嘴硬不肯告诉我,才来问的你。若你不愿说,不说就是了,可千万别告诉我师尊!”
“告诉你师尊又怎么了?你关心他,关心你师祖,想知道当年旧事,他高兴都来不及。”
“他连告诉我都不愿意,又怎么能高兴?”
方濯拉住他的手臂,死活不让他走。这回换柳泽槐有些不安,原先看着神采奕奕,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做派,也不知道他在狂些什么,这下面色倒是凝重两分,还隐隐透着点为难。
不过倒是步子真的止住了,没有再往外走。方濯一看有戏,连忙转变策略,以退为进,欲迎还拒,连连表示自己不打算询问此事了,以求柳泽槐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柳轻绮,说罢也不做停留,转身就要走,却在跨出两步后倏地听到身后柳泽槐说:
“等等!”
柳泽槐起身送他:“师侄,你的剑。”
方濯心下一喜,唇角微微一勾。随即他很迅速地严肃下来,转身接了剑,冲柳泽槐道了谢行了礼,手掌抵住了门框,即将开门出去。
“你坐下吧。”
柳泽槐说。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方濯得意极了,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很难在地上游移,而即将长出翅膀飞向天空。他走时故意没拿剑,正知道柳泽槐是会喊住他的,而从最开始他要问柳轻绮的这个行为开始,就说明他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但既然有个契机能让柳泽槐必须喊住他,那么就能借此生发一半的可能让他下定决心,或是决定守口如瓶不发一言,又或者是就此妥协,将他所知道的、方濯所问的尽是托盘而出。
能做出这样推测的不是为了别的,而只是因为他二人有亲缘关系,如果柳一枕一事真的对柳轻绮有着很大的影响,那么柳泽槐就不应对他形影不离的大徒弟有所隐瞒。
方濯赌对了,大获全胜。他有意告知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尽量如以往那般平静地回到桌子旁边。柳泽槐请他坐下,神色也没有了最初的张扬,而是深深地落入一阵忧虑之中。他以手抵着下巴,托腮想了很久,始终不言不语。方濯也没闲着,帮他把剩下的橘子剥完了,拱手送上时,柳泽槐一掀眼皮瞧见了他的做法,嗤笑一声,直起了身。
“一只橘子就想收买我?挺有想法。”
他接过了橘子,掰了一瓣塞嘴里吃了。方濯笑起来,不置可否。
柳泽槐吞了两瓣橘子,才终于下了决定,拖着椅子离方濯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