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无奈何的就是令狐千眠,他也知道此人是神仙一样的人物,难以匹敌,可如今与这把长刀的主人相对抗,竟然也有几分恍惚,仿佛自己正在与令狐千眠对招一样。
只是令狐千眠出剑多虚影,虽然虚招也可以伤人,但到底也算给他喂了招。可此人不同。他出刀迅猛,行动凶狠敏捷,刀刀劈向要害,决心不给方濯任何翻盘机会。刀锋凛然如月,其上有一层暗绿色的、蜿蜒盘旋的剑纹,隐隐散着光亮。
而在一刀与剑锋再度蓦然对撞时,方濯后退两步,抬手倏地往刀尖上一钳,手臂肌肉凸起,随即用力向下一压。他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牙关都咬紧,双颊刻出两条隐隐的沟壑,竟当真让长刀的攻势停了两分。
这一下暂停,让他心中越有疑虑。无论是推、踢、拍、压、打,还是长刀的递送劈挑,每一刀、每一势都有些熟悉,仿佛曾经与之对战过,还不止一次。只是这样紧密而凶悍的攻击此前尚未遇到过,但又并不十分陌生,仿佛从刀势中便已有风云,只不过在此时终于得见天日、令人信服而已。
他正想着,一掌横而袭来,猛地拍上他的手腕。方濯登时感觉浑身一凉,随着掌风被猛地掀飞数尺,一头撞上树干。幸好他及时用灵息护住身躯,不至于因这一撞而让肋骨受伤,却已在方才压住长刀时看到了刀柄上刻着的两个小字:
苦行。
苦行?
方濯脑中嗡的一声。虽然当日柳轻绮为他去高塔寻魔功未果,但却也因此夺得明光派原掌门何为身上一件信物。同他讲时,也细细地说了肖歧将何为的苦行刀也挖了出来,就配在他身边。
能运动苦行刀的,这世上除了何为还有谁?
他也终于猛地想起为何觉得这刀法这么熟悉:
这是明光派的刀法,此前,他与姜玄阳曾拆招不下千次!
发觉真相后,方濯不觉身上一凉,冷汗直冒。幸好他早知道肖歧将何为做成了尸体傀儡。可要对上他,方濯心思顿时混乱不宁。
此人在他十余岁的时候就已殒命,如今十年过去,再面对,那是前辈中的前辈。柳轻绮都险些在他手下吃了大苦头,他自认自己绝对敌他不过,更何况是一个只知道杀人而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的傀儡?
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升起些许怯意。在不知道敌人是谁的时候,他还有着要将他于此一击必杀的打算。可一旦了解,心下便惴惴不安,只想给于朗深和尹鹤多拖些时间,自己想办法脱离战局,先回蔓城找帮手再说。于是对峙变成了推诿、进攻完全做化解来试探,可他这样有意退后,却并不能怎样缓解战局,反而更似“示弱”。
来人喉间咯咯,胸口阵阵,发出一声微弱的、缓慢的长啸。长刀倏忽提起,直冲面门劈去,身形也在云雾与夜幕中一闪,竟然径直上前,半幅身形显露于月光下,一柄长刀凛然生光,刀刃一抹寒意刺破云雾,一霎即到方濯喉间。
这一刀也不再似之前收递自如,而是当一声自身侧摇出。苦行于身前连拦了数刀,刀刀直向他胸口,一时不慎就会被一刀挑破皮肉、劈烂心肝。方濯脚下交错,连连后退,偶尔抬手抵挡,也觉得自己的剑锋早没之前那么凌厉,反倒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思索到底是该挡还是该逃。
他是一边躲藏一边思索,早看准了何为的进攻路线,方才叫自己能松两口气寻找离开的路径。谁料抬眼一望,四周都是细细密密的丛林,只有来时的那条路不曾淹没于细枝碎叶中,还有一只巨大血池挡住前路。
但想要跃过血池也不难。方濯抬起头,往四野望了望,觉得自己可以踏着树冠过去,无非就是绕远。目前算来,他还能与何为相抗一刻钟左右。只躲藏不出击,一定是能逃开这里的。
就在此刻,眼前却突然劲风一过,肩膀一痛。方濯来不及闷哼出声,人被一股巨大力量立时下压数尺,几乎是瞬间便摔倒在地上。疼痛从皮肉窜至肩胛,又奔到心房,狠狠地冲着他心尖咬了一口。那刀锋愈加下压,转瞬要劈至左边胸膛,作势要将他斩作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