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弟……”
师弟?
不对,此来蔓城的振鹭山弟子中,数他最早进内门。哪来的人还能叫他师弟?
方濯的剑停顿在半空。他敏锐发觉其中不对,立即蹲下身,在腰间翻了两下,竟瞧见了振鹭山的腰牌。
他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忙将剑收回鞘中,也不顾他浑身是血,将此人扶在怀里,沉声道:
“阁下是哪位门主门下的师兄?”
这人颤颤巍巍地捉住他的手,摸了半天,才终于摸到掌心,蘸着自己的血,写下一个“倾”。
倾天门下?方濯一时愣住,解淮已经多年不曾收弟子,自他进内门以来,也不过只有一个喻啸歌。此前也没听说过他的哪个徒弟。但这振鹭山的腰牌却是做不了假的。他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救人,手刚搭上此人手腕的瞬间,却被这人一把按住,不许他再动。
“不、别……”
但只这一下,方濯却已然从中窥探到些许熟悉的气息。他双眼骤然睁大,一把擒住此人手腕,将他牢牢钳制在身下,沉声道:
“说,你这振鹭山腰牌是从何而来的?”
那分明是魔息,手底下这人是个魔族!
他这话一出,身下人却不知为何,血泪流得更为汹涌,喉头攒动不止,似在哽咽:
“师父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
方濯吞一口唾沫,不知为何,手上的力气松了些。他跪在地上,看着这人血泪长流而下。
“师弟,师弟。”这人摸摸索索到他的手,已经失了力气,因而只能是虚虚地握着。
“师弟,我是式夷教中人,我并非有意打搅,我是感知到了你,才来寻你……若你能回振鹭山,烦请告诉我师父,九霄行走世间数十年,但最终还是给他丢了脸……可,可我此生唯有一个愿望,待我死后,将我埋入西风剑冢。”
不等说完,这自名九霄的人便剧烈咳嗽起来。他胸口起伏不定,口中随着身躯的颤抖而吐出一滩滩血肉。这是五脏六腑都已被损害,彻底救不回来了,怕只是还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找了他。方濯听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并不明白,看他这样却十分不是滋味。心想反倒这个九霄也不可能再活了,不妨就听他说完。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剑,人却坐了下来,伸出手任由他拉着,说:
“我就坐在这儿,师兄有什么话,来同我讲吧。”
九霄道:“我没什么话,我没……没什么话。”他吃力地翻了翻身,从腰间解下腰牌,交到方濯手中,“我不是振鹭山中人,但这腰牌却是师父给我的。他跟我说,此后若是有一日能离开蛮荒之地,遇到了麻烦,便可去振鹭山找他。我不愿麻烦他……所以多年不曾上山,但这枚腰牌一直留在身边。如今我要死了,师弟,请你……请你将它交还给我师父。请你交还给他,请你……请你……”
他紧紧握住了方濯的手。
“请你杀了我!”
方濯道:“什么?”
他吃惊极了,立即就要撤手,却被九霄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箍住:
“请你杀了我,师弟,我不信这修真界的任何人。这群人自诩正道,但实则行的却全是伤天害理之道……我,我便是被他们害到如此,我肉身已毁,早便没有活头了。趁我不至于丧失神智杀害无辜,请你在这时便将我杀了吧!随后将我的尸身带回我师父面前,将我、将我埋回剑冢……”
说到剑冢时,他便流泪,说到死时,唇边却噙一抹凄惨笑容。他的脸上全是血,方濯认不清他的眉眼,但敞开的衣领却吸引他的注意。方濯掀开他的衣服一瞧,才发觉那红色不是血,而是一道一道奇怪的纹路。再往下瞧,胸口也全是这样的纹路,一直攀到后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起来解淮身上那些。有种奇异的猜想自脑中闪过,让他浑身僵硬。九霄却并不管此刻他的心思,紧紧攥着他的手,要去取他腰间的剑:
“来吧!师弟,杀了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为圣教中人却成了振鹭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