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落雷猛然炸响,能惊破人的胆。大雨倾盆而落,瞬间就将他淋了个透湿,但身形也在这样细细密密的暴雨中隐藏了起来。
左有尖啸,右有大雨,方濯抹了把脸,强忍着眼睛的痛,正要起身。却突然听到这交加风雨中隐有说话声。首先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还没看明白吗?这小子同旁人大不相同,他的欲与情是完全重合的!你想引诱他死在欲关上?根本不可能!只要柳轻绮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是过不了情关,但也绝对不可能折在欲关!”
“……”一个女声低沉道,“那也不能就此半途而废!他没法在欲关被引诱,那就先进情关!”
“进什么情关?你早就错过机会了!杀方濯的最好机会,一个在三年前,一个就在刚才!机会若不曾把握住,便要及时收手以待下次……快走,听我的话!现在已不是犹豫的时候,明哲保身才最首要。再拖下去,若叫红莲圣女发觉了你请她的骸骨究竟为何用,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妈的!”那女子沉默一阵,低低地骂道,“不想魏涯山如此爱重的弟子,竟然是个只知道醉心于情爱的废物!”
她似是恨急了,连骂了好几声,声响方才泯灭。方濯人在大雨中一坠,接着全身骤然攀上一股冷意,周身风声浮沉几次,随之归于虚无。胸口如落上一掌,轻飘飘一推,仿佛从山崖坠落,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他猛地翻身而起,汗已经浸透了衣襟。
身旁沉默寂静,连点声响都没有。方濯低头一望,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显了相。他收一收腿,下榻那时,浑身的鳞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他的心里还是刻着那两个字,刻着那个名字,这让他浑身躁动,心也随着跳个不停。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很想深深地吸一口气。星月争辉,好天良夜。方濯用两只手撑着身,望着那高耸的城墙与不见边缘的天际漫无目的地看。世界都在他那漆黑的眼眸中缩成一个小孔。他的心烦躁不止,被风吹着,却也不能凉下半分。心里还在想着:
那黑虬族的秘宝是什么呢?
那个出现在他梦里的人,是真的乐念吗?那个红莲圣女乐念?那个杀了天碎琼、拯救了式夷教的乐念?
可是……那个能够让他登临巅峰、可以让他做成想做的一切的事的秘籍,究竟是什么呢?
方濯的心被这些问题占据。一半属于那个名字,另一半则乱糟糟地充斥着这些。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堪称有些陌生的感受。他总觉得,此次梦幻所带给他的,不止是对于武学进步的执着。它似乎更指向一个方向,一条更为沉静狡诈的道路。这路上生满荒草和荆棘,尽管还没摸索清楚,可大致的模样却已经莫名出现在眼前。像是带着魅惑的语气,在前方蹲守,等待着给他一个死亡的亲吻。它甚至可能与魔教无关,与黑虬族无关。这是一种更宽广、更普遍的概念——可到底是什么,他却并不能搞明白。
远方远远的有雷声传来。虽然微弱,但却将他叫醒。方濯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立即就要关窗。但在这时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刚关上一半的窗子又被推开,他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气味来的地方看去。左边是一大片灌木丛,外头堆了几根柴火,旁边有一只已经快要枯萎的草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那气味像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仅在他的眼前,是不能发觉的。
方濯狐疑收回目光,打算带上剑出去看看——可就在回头的瞬间,一张脸却突然撞上他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瞳——这张脸惨白如纸,五官委顿。双目圆睁如同两只血洞,从里头淅淅沥沥流下数行血泪,蜿蜒若溪流。嘴唇却是深黑色的,中了毒一般,嘴唇颤抖个不停,涎水和血水便一同往下滴。
方濯肩头一耸,汗毛倒竖。他下意识一掌轰出,这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被他这一掌拍得后退数步,一头撞上墙壁。方濯一把抄了剑来,当一声出鞘,急急赶上两步。正要劈下瞬间,却忽的看到这人嘴唇抖动,喉头攒起,有砂纸磨蹭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