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仙君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总能解决的——”
“出来!”
方濯一剑劈出。他立于原地,紧握着剑。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出来!”
尽管他自己明白,不会有什么人是他一句话就能喊出来的,可他却也没想到,仅仅只是危机之下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命令,竟然真的达到了它本不该应有的效果——
从城角处真的转出来一个人。没有隐藏脚步声,也没有收敛魔息,就这样走出来,除了身上还好端端地穿着衣服,简直和□□没什么区别。他就这样坦荡地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展现在方濯面前,手中还有一把扇子盖在下腹处,瞧见他,轻轻扇了扇。
“你好,观微门主。”
方濯头皮一跳。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正轻轻皱着眉,伐檀在掌中不动声色地掉了个方向,换做更方便他的位置。
夜色中,两人静立相望。弟子凝视着他的危机,敌人仇恨着敌人。自打振鹭山遇袭后,见到楚惊楼时还不如何觉得,此时遇见一个新的魔族,仇恨便如同火山一般骤然喷涌而出。尽管不知道此人是否参与了对于振鹭山的进攻,但同为魔族,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凉和怒火。方濯紧紧握着剑,放做以前,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可现在却只感觉是那万丈红尘中最微小的一点,只不过经由他的怒火烧灼,将会永不熄灭。
半天后,他才说:“我不是观微门主。”
“但现在你是了,”那个完全不掩盖自己的气息的魔族说,“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柳门主已经去了?你作为他的弟子,那当然就是继承观微门主的位置。我这么喊,也没喊错。只不过算提前贺喜,恭贺观微门主大驾光临呀。”
语罢,像是还不够似的,他一勾嘴唇,很是温暖地笑了笑,又补充道:“不过,方小仙君也不用过于紧张,小柳门主当时接位的时候也不过十几来岁,十分年轻。我看你比他天赋高多了。这个观微门,你会管得比他还好的。是吧?”
这一声宛如直接宣判了死刑,彻底杜绝了另一个“观微门主”的可能性。当即耳旁一声巨响,震得脑子里都嗡的一声无法停止。方濯怔在原地,冰凉的夜风拂过肌肤,却像是落入冰窖,连同心脏和血管一起,一瞬间便彻底冻结。
很久后方濯回想起当夜的这一刻时,能回忆起的感受也依旧只有“空白”二字。空白,空白,什么都没有。没有初听到振鹭山遇袭的震惊,也没有对柳泽槐明显藏着掖着的支支吾吾的遮掩而那么心急如焚,他平静非常,令自己都感觉到害怕,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在这天地间游荡着的唯有一种情绪,一种虚无的、空旷的、丝毫不带一点感官与个人感受的情绪:
空白。
空白一片,空空如也。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眼前的一切开始颤抖,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晃动着的虚无。呼吸突然在一瞬间停止了,剧烈的窒息感令他感觉到浑身发麻,头晕眼花之下,他一把按住胸口,手指仿佛撕裂了肌肤,突破皮肉和累累白骨,一把攥住了那热气腾腾的心脏。手指按压着血管用力一捏,四肢也随之变得冰凉,一股剧烈的疼痛直冲头顶,方濯喉间一动,只觉一股气流直直地往上窜,喉头被挤开的一瞬,他的肩头一阵痉挛,不得不再后退两步靠在树干上,借着这唯一的倚靠撑住摇摇欲坠的世界,却不可受控地浑身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以剑拄地不让自己完全倒下,却在摇晃与昏沉中被心脏的剧痛刺醒,一霎停滞的绝望与哀恸骤然涌上眉头,撑得他头颅发胀宛如要裂开,肩头剧烈颤抖下,额头不由自主抵住剑柄,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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