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自己反而陷入了一个难以逃脱的沼泽之中。他也并不会天真地认为当真能速战速决攻下振鹭山,明白这么一点儿人,能稍微伤到其元气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如今看来,方知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更准确说来,他抱着屠杀的目的千里迢迢而来,但最后可能除了几个振鹭山的倒霉蛋会因此而受伤外,他什么也得不到。
不,或者该说是他们,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只不过还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燕应叹会来振鹭山,并非是抱着当时要去血洗白华门时的打算而来的。
只是不待他过多思虑,楼澜的琴音便已汹汹杀来。他一扫之前的温吞,取而代之的是洪水般的汹涌潮流。景怀君立即从这远方的琴音中评估出他不是这人的对手,转身就要撤,可双腿却不受自己使唤,刚想迈出,却被一股力量强行压制在原地。这琴音像带个钩子,从地底生出勾着他的裤脚,又像藤蔓从头到脚缠绕个彻底,令他不能前进半步。几重压迫下,景怀君终于不能再保持冷静,下意识便用足了魔息尝试冲破这层束缚。他是几乎带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干的这件事,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容易地冲破了——
如果说他挣脱的功力有八成,楼澜的控制就只有两成,他顺手抽出了一点儿灵息来料理他,在他脚下设置一个再轻便不过的陷阱,随后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身旁的燕梦缘像是一根折断的柳枝般,在风的吹拂下猛地扬起上半身,又忽的萎缩。她那只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骤然用力,骨头处传来诡异的咯咯声,肩膀牵动着她的上半身慢慢爬起,整个人像半面破碎的雕塑,好似站着,又软绵绵得像下一刻就会倾塌。
她的身上缠绕着奇怪的灵息颜色,在这尚未日出的黎明之前,景怀君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颜色。燕梦缘动作缓慢,缓缓从地上站起,直起身的瞬间,借着这微弱的光,景怀君看到她双眸冰冷,里面有一瞬猩红闪过。
突然的袭击只在一刹那。当景怀君意识到自己胸前这一阵疼痛是因为挨了一掌时,他已经飞出数尺远。燕梦缘迅速收回手,人如闪电一般在原地一晃,下一秒便到了眼前,抬手欲攻他致命处。而她所有的动作,与耳畔缠绕不休的琴音是同步的,音高她抬手,音低她出掌,来往起收干脆利落,不似之前梦游般的迟滞。景怀君不得不为自保而出手,只是始终不敢攻击她,只好被动防御。这下不必别人说,他也知道肯定是楼澜搞的鬼。他完全就是冲着要自己命来的,阵势毫不收敛,招招摧人血骨。很快,景怀君的身上便开始隐约显示出灰白色的白骨层,连他的脸上也开始有这样的趋势。极度的紧张让他忍不住深呼吸,胸腔随着防守的动作而慌张地上下起伏,不住尝试着唤醒燕梦缘,又在这样极度的重压下只好发出低微的喘息声:
“燕姐,醒醒,醒醒——是我!”
“引。”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男声。景怀君毛骨悚然,可没等他有所反应,他的双腿便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是有千万根绳子紧紧捆缚,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头晕目眩之际,耳边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断。”
但闻咔嚓一声。这是琴音,也是他的胳膊发出来的声音。但见右臂血肉突然扑簌簌全部掉落,只留下内里嶙峋白骨。他的右手呈一个特殊的角度弯折,虽然没有血,可却莫名能让人的鼻尖瞬间涌上血腥气。一股锥心的疼痛从四肢传来,像一柄重锤狠狠锤向大脑,景怀君大叫一声,用后脑用力磕了一下地面。满地的细雪与白草,可他却从里面仿佛看到了自己散落一地的灵魂。
四肢一时都不能动了,景怀君贴在地上,虚弱得像一张纸。燕梦缘向他走来,眼中像沉了一块冰。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了他一阵,正要手起刀落时,身上的灵息却突然消失了。远方已经翻起鱼肚白,在这汹涌澎湃的琴音与气息的碰撞中,黎明愈显寂静。可有一个地方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得像是身处一场梦。它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身形也不论眉眼,甚至不曾暴露与出现,可却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于此——